穆塵并沒有看太林,站起身來抖了抖身上的灰塵,緩緩地看對衆人說道,“掌門常說公道自在人心。當日之戰,想必你們其中大部分人都參與其中,你們是親眼看見太林的所作所為,我問你們,公道在哪?在這大殿之上嗎?在我們心中嗎?還是在你們這些如同利刃一般的嘴上?”
殿中站滿了人,可此刻大殿之上卻沒有一人發出聲音,就連呼吸聲都變得這般輕。
“我自小在玄冰門,承蒙掌門關愛長至如今,他教我對外要不卑不亢,處事公正,對内更要絕不姑息。”
肅笠笑言,“少掌門說得對,好一個絕不姑息。”
穆塵看向問來,“既然如此,還不快給太林松綁。”
他的聲音不高,站在靠後位置的弟子幾乎都沒聽清,或者說他們不敢聽清。
“剛才少掌門說了什麼?”
“不知道,我沒聽清。”
“好像說的是……少掌門好像說的是……松綁。”
“不可能,一定是聽錯了。”
“太林可是玄冰門的叛徒。”
可是太林聽見了,他猛然擡起頭仰視穆塵。
“當日青獠趁着玄冰門内武力空虛夥同幽冥鬼佬謀奪玄冰門藏靈閣内的寶物,青獠伺機謀奪掌門之位,當此危及關頭,太林師兄非但不同流合污,反而勸誡青獠改邪歸正,聲淚俱下地規勸他不得背叛師門,此為孝。”
“而後青獠執迷不悟,不聽太林勸阻硬是要攻下玄冰山,我又幸得太林師兄出手相助才得以保全玄冰門,視為忠。”
“太林已在水牢待了好幾日,自己衣衫褴褛,地位尚且不保,卻在這敏感時期不畏少掌門之威,勇敢替自己師父求情,不受其他流言蜚語困擾,堅持他心中所做的,這叫義。此等忠孝義之人,他是玄冰門内的英雄,不是罪人。”
肅笠說道,“穆塵,你!”
穆塵不理會這老太婆的指手畫腳,繼續說道,“我作為少掌門希望爾等玄冰門弟子能向太林學習,待日後将玄冰門發揚光大。”
已經松綁的太林聽了穆塵的這番話依舊跪在地上,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似地完全不得動彈。
穆塵依舊平靜,依舊波瀾不驚,“我宣布太林繼青獠之位,是武宗新任閣主。”
“萬萬不可。”
肅笠站在穆塵面前小聲說道,“少掌門,你這麼做萬萬不可。”
穆塵不氣也不鬧,問道,“師叔有何高見?”
“太林他……他是戴罪之身。”
“師叔覺得這話站得住腳嗎?若是太林是罪人,”穆塵的聲音壓得很低,他的眸子掃過台下的歡顔,“那當日想要跟着青獠叛變的歡顔又是什麼呢?”
肅笠的臉一陣白一陣紅,“少掌門,這話可不能亂說。”
“師叔,何必揣着明白裝糊塗呢。”
肅笠咬牙說道,“少掌門,歡顔的事還有待商榷,現在說的是太林。”
“歡顔的為何還要商榷?當日殿上可是有好多弟子看着,師叔打算如何堵住悠悠衆口?”
“這……”
穆塵似笑非笑,冷漠地好言相勸,“我嘉獎太林正是在幫師叔的忙,不然太林遭受不公,弟子們都看着,歡顔如何能不懲戒呢?”
“這麼說來少掌門是不打算懲罰歡顔?”
“一報還一報,”穆塵問道,“師叔還有問題嗎?”
肅笠滿眼不高興,眼如刀子一般剜了一眼歡顔,“少掌門說的是。”
大殿之内雖然站滿了弟子,但沒有一人說話,仿佛都被穆塵的話給震懾住了。不知是哪一個角落出現了零落的幾聲掌聲,在這樣安靜的空氣中顯得突兀又尴尬,随即掌聲越來越多,響徹整個大殿。
太林重重地朝穆塵磕頭,“少掌門!”
問來率先反應過來,怔怔地看了看穆塵,跪在地上說道,“我等謹遵少掌門之令。”
大殿之内,所有弟子皆跪在穆塵腳下,“我等謹遵少掌門之令。”
這一聲聲仿佛巨浪回蕩在悠然空谷的玄冰山上。
梨小琮冷眼旁觀,這幾日她總是會想去過去的事,很多被她忽略的事都躍然在她眼前,比如秦無一為了她殺上玄冰山,比如海藍兒抱着病重的她失聲痛哭,但唯一不變的就是穆塵的這種目光,以前他眼神冷漠疏離,而如今他的這雙桃花眼眼神似乎變了,變得複雜捉摸不透,變得能看透人心。
此刻這雙能窺視一切的眼睛正看向梨小琮,偌大的大殿之中擠滿了玄冰門中弟子,而穆塵的目光卻直直地落在梨小琮身上,好像大殿之上隻站着他倆似地。
原來這一世無論事事如何改變,他同樣能在玄冰門内坐穩掌門之位。或許從一開始就是注定的,這一世梨小琮想盡辦法要改變自己的命運,看似有些改變,可似乎又沒任何改變。
她依舊得了寒冰症,體内依舊有百鳥朝鳳的毒,一股無力的蒼茫感在她心中蔓延,反倒激起她的鬥志,至少她要離開穆塵。
梨小琮下定決定,眼眸毫不示弱地看向穆塵。
“各位,馬上就要進行女官考核,請門中女官準備一下,進入幻境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