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這桃花林你可喜歡？”

“師兄，這是藥膳，你記得喝。”

“師兄，是我的錯，我甘願受罰。”

回憶戛然而止，梨小琮一時恍然，眼裡的穆塵與記憶裡的合二為一，依舊俊朗飄逸，可冷清的面色吓得她後退半步，她的這一切舉動盡收于穆塵眼底。穆塵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剛才還握着的人近在眼前，又在天涯。

梨小琮來不及收斂自己的思緒，“少掌門這是怎麼了，怎麼開始和我憶往昔了？”

穆塵卻是出奇地認真，他不讓梨小琮逃脫，“小琮，我很想聽，你再叫我一聲。”

梨小琮尴尬地笑了笑，怎麼也叫不出口，穆塵挽起她的發，“你叫不出口是嗎？”

“小琮，你素來有說夢話的習慣。”

“是嗎？我怎麼不知道？”

“說夢話的是你，你豈會知道？”

“也是。”

話音剛落，穆塵說道，“可這幾日你與我同寝，一句夢話也沒說過，梨小琮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意味着你防我，意味着你迫不及待地想要我解開契約。”

梨小琮笑意不及眼底，可語氣倒是溫溫柔柔，“少掌門怕不是糊塗了，你剛才還說我剛才說了夢話，怎麼一回頭又說我這幾日一句夢話也沒說過呢？”

穆塵眉眼似笑非笑，“我想大抵是因為昨夜你喝了酒的緣故。”

“好，”梨小琮打哈哈，“以後我不喝酒了。”

“你可知你剛才夢話說了些什麼嗎？”

梨小琮反問，“說夢話的是我，我豈會知道。這話可是少掌門你說的。”

“你還是想離開我。”

從前她從未見過穆塵如此目光，看得她心底一陣煩躁，“你是何時識破的？”

穆塵指尖閃出一道靈光，一道靈符若隐若現，梨小琮看得真切，這是她寫給秦無一的靈符。

梨小琮伸手想要搶靈符，手指尚未觸及，靈符便已燃成灰燼，“你攔截了我給秦無一的信？你太過分了穆塵。”

“過分？師妹，我沒未讓你見識何為‘過分’。”

梨小琮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穆塵眯縫雙眼，如同藏在雪地裡靜待獵物上鈎的獵豹，“不知師妹指的是哪件事？”

“是指你要夥同秦無一偷回靈草還是你要和他離開玄冰門？”

“不管是哪件，你都無法阻止我。”梨小琮破罐破摔，“你替我出頭，我很感謝，過往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不計較了，你也好好養傷，天雷來了你好好升仙，從此我們橋歸橋路歸路，成嗎？”

穆塵薄唇張了又合上，想說些什麼又說不出口。

“若是你不打算解開契約，我自然是不能勉強，不過我體内的百鳥朝鳳毒已入肺腑，我的時日不多了，我隻想在剩下的日子裡逍遙快活的過日子，而那樣的日子裡我不希望有你。”

“那會有誰？”

穆塵的表情過于嚴肅，滿目的深情讓梨小琮以為是自己傷害了他，他一步一步走來，每一步都好似被炙烤在炎熱的岩漿之上，他走得寸步難行，“有秦無一，有海藍，有酒有天涯，就是不會有我對嗎？”

“穆塵，你我都是過來人，何必執迷于此呢？沒有我你一樣可以做你的上仙，娶你的白青藤，根本不會有任何改變，即便你這次沒有抗住天雷，你依舊可以是玄冰門的少掌門。”

穆塵薄唇輕啟，平靜又淡然地看向窗外，“可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麼？我嗎？”梨小琮搖搖頭，“不是的，你不過是不習慣沒有我跟在你身後而已。我累了，而且快死了，求你讓我走吧。”

“有我在你不會死的。”

“穆塵，你現在像曾經的我，我們都隻是不甘心罷了，我累了，不想再走一遍老路，相信你也不想，我們就彼此放過，别再走回頭路了吧。”

穆塵不願意多談論這些事，他深吸一口氣，目色中的點點亮光也慢慢暗了下去，他慢慢閉上眼睛，“我既已答應你解開契約，我就會信守諾言。”

“真的？”

“不過在此之前我還要請師妹幫個忙。”

“什麼忙？”

穆塵灼灼的目光讓梨小琮無所适從，“師妹不用這樣警惕我，不過一個小忙而已。師妹很快便會知道，隻要你完成了，我就會放了你。”

梨小琮隐約覺得穆塵這個忙不安好心，很快她便驗證了這個想法。

梨小琮警惕地問穆塵道，“你帶我來藏靈閣幹什麼？”

“自然是請師妹幫忙。”

穆塵看向梨小琮的目光很冷，冷得讓梨小琮不自在。他踱步到回靈草面前，“說起來你我的淵源都是從這株回靈草開始。”

“你還記得。”

“終身難忘。”

梨小琮說道，“說吧，你想讓我幹什麼？”

“不急，你可還記得當年玄冰門是如何得到這株玄冰草嗎？”

“當然記得，回靈草花粉劇毒，隻有在開花一刹那，毒粉沒有進入根莖直接取下才可保采花之人平安。”

穆塵滿意地點點頭，“如今這株草已在玄冰門存放幾百年，琮根莖到葉子花朵都含有劇毒。所有人都怕這株草，連打掃的弟子也不敢輕易打開這櫃門，隻有你不怕。”

梨小琮心中一咯噔，本能地想逃。

穆塵道，“身中百鳥朝鳳毒，能化解任何毒草。所以這個忙隻有你能幫。”

穆塵又點點頭，仿佛梨小琮一步一步正走進他的陷阱之中，“師妹可還記得我下山時打制的鐵箱？”

好像有這麼回事。那時他即便是被幽冥鬼佬威脅，也要死死護住的那個鐵箱。梨小琮曾還調侃過他，為了這麼個鐵箱至于嘛，那時穆塵隻是淡淡地笑了笑，說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原來在這等着她。

梨小琮問，“怎麼了？”

“我想請師妹幫忙把這株回靈草放入鐵箱中。”

“就這件事？”梨小琮難以置信地看向穆塵，但很快她便意識到不對勁，“你為何要這麼做？你想要挪動回靈草去哪？”

“師妹好聰慧，一點就透。”

“穆塵，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我是玄冰門少掌門，挪動一株草還需要問過你嗎？不過既然是師妹想知道，我便告訴你，我要把它放在藏靈閣谷底，這樣有牛兕看管，我就放心了。”

“穆塵，你！”

“我怎麼了？我作為少掌門對藏靈閣内每件寶物負責，難道師妹有問題？”

放入谷底，意味着她與秦無一還未開始便要失敗了。

“穆塵，這株草對你而言沒有任何用處，可秦浪的毒已深，你上次也見識過了，他開始神志不清，若是他走火入魔，對玄冰門沒有好處。”

“别人的生死，尤其是那魔尊的死活跟我無關。”穆塵說道，“師妹隻要你高擡貴手幫了我這個忙，我立馬解開契約。”

梨小琮冷笑，“穆塵，你好陰險，你把回靈草放入谷底，我與秦無一便無法拿走這株草。”

“但你得到自由，就看你更想要自由還是更想救秦無一的父親。”

“兩者我都要。”

“小琮，世間之事哪有這麼多兩全其美。就像我，想要留你在身邊，總要付出一點代價。況且，誰說這株草對我來說沒有用？我比任何人都需要這株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