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滿室寂靜。
“什麼?”
顧馥瞳惘然地眨着瞳仁極大極黑的眼珠,她像是要點頭,卻在瞬間更變為搖頭:“什麼……?甯甯姐你認識他?”
危機感還沒浮出水面,旋即被顧馥瞳快準狠地摁回去。
她轉向費董,動怒模樣格外鮮活明媚:“大伯,是你說的?”
費董一怔,渾沒想到這小王八蛋竟然質問自己,他先是斥了一聲沒大沒小,繼而又是感慨又是無語地搖頭:“我好端端說這些做什麼?你自己想,聞也之前在誰家做事?程總是不是你甯甯姐的合夥人?”
顧馥瞳對生意場的事情一概不知,她短暫地愣神幾秒,疑惑道:“程總是誰……我不知道,聞也沒和我說過以前的事情。”
費董皺眉,手指撚轉檀珠的速度肉眼可見地快了很多。
他食之無味地品茶:“聞也原是替我一朋友開車。我那朋友呢,就喜好年輕嬌豔的小明星,哦對,尤其是懷小姐那類型。養了好幾撥美人,聞也指派給其中之一,沒成想叫那姑娘給看上了,死活要包他,我朋友生氣,就把聞也開了。”
宋昭甯淡淡補充:“還讓人打了他一頓?”
顧馥瞳驚詫地瞪大眼,紅唇開合幾次,卻沒說出一個字。
“這你也清楚。”
費董瞥她一眼,繼續道:“聞也吧,開車還算穩重。聽說有個藥罐子弟弟,好死賴活地養着,他白天打工,空閑時間開車,反正亂七八糟的兼職也弄了不少。我見他可憐,做主劃給老太太,也就是馥瞳她奶奶,沒成想給馥瞳要來了。說來說去,還是怪我。”
他看向呆呆愣愣的孤馥瞳,說:“你要真想托大伯給他謀份工作,也行。現在公司都喜歡擺幾個年輕貌美的大學生坐服務台,我讓聞也來我公司,從低層做起,總行了吧?”
于公于私,費鳴還算兩頭齊全。
顧馥瞳卻不領情,非要做什麼總裁助理,總裁秘書,一類既要經驗又要年紀的職位。
鬧來鬧去,小姑娘氣惱地放狠話:“大不了我給他開個公司!反正這麼多年,我自己也攢了不少錢,我就開娛樂公司,我捧聞也出道……”
聲音卻弱下去,她想起當今堪稱瘋狂的内娛,一想到聞也會被上千萬的女孩子喊哥哥老公,她不寒而栗,連忙把這個念頭踢出腦海。
費董臉色莫測,全然聽不下去,對宋昭甯歉意道:“昭甯,讓你看笑話了。”
她聽不出語氣:“過幾年會長大的。”
費董無視哭哭啼啼的顧馥瞳,用一種萬分怅然的口氣說:“你在她這個年紀,可沒有那麼多幺蛾子。”
宋昭甯含蓄:“我隻比她更過分。”
費董聽不出她的自嘲,還以為她在反諷,當即捧起茶盞喝了一口,以此緩解上湧的氣勁兒。
沒想到方才與顧馥瞳談話那幾分鐘,宋昭甯竟然換了新茶,他想起之前談過的機鋒,頗為好笑:“老人不比新人了,還是年輕一代有想法。”
兩人談話不必避着顧馥瞳,顧馥瞳也無心理會話語之間的彎彎繞繞。
她猛地站起身,單薄背脊繃得筆直僵硬,顧不得費董以為她又要發作的驚詫防備的神色,顧馥瞳受不住奇思妙想,她在自己構思的未來藍圖中聞也已經把自己娶回家。
“我要見聞也,現在。”
她撥通電話又挂斷,前後間隔不足五秒。
旋即回頭,哭過之後的雙眸水洗般清澈幹淨,她言之鑿鑿:“大伯,甯甯姐,我先回去了。你們慢慢坐。”
費董差點掰斷自己寶貝珍貴了幾十年的檀珠手串,他又氣又怒,正打算讓自己司機強行扭顧馥瞳上車,不料女孩子纖瘦背影在他追出來的視線中急急停住,“心有靈犀”的驚喜還未完全在眼底聚斂成形,下一秒,一聲劇烈磅礴的撞擊聲震顫人心,猛掼而來的疾風似乎撞響玻璃房内流光溢彩的古董水晶吊燈,一陣令人心悸的叮鈴哐當。
顧馥瞳驟然爆發尖叫,她甩手把自己新得的白金手包高高抛起,小百萬的限量款砸到地面。
費董聞聲站起,宋昭甯俯腰拾起被小主人丢棄的包包,她輕呼一口氣,吹散白金鑽石蒙落的薄灰。
“發生了什麼?”
費董剛走兩步,宋昭甯落他身後,跟着看清了眼前堪稱慘烈的景象。
黑色庫裡南踐踏莊園精心養護的朱麗葉玫瑰,泛着潮腥的泥土印着特殊車輪的壓痕,嬌氣的玫瑰花瓣四分五裂,慘不忍睹。
與之相對的,是被撞出半個凹陷車身的,幾乎嵌入朱紅牆壁的,銀色商務benz。
懷願聽到動靜,踩着腳步匆匆而來。
素玉發簪松了寸縷,宋昭甯視線從奔馳駕駛位移開,擡手挽住了懷願耳側散落的發。
“好端端的怎麼撞上了?那不是……”
話音戛斷,懷願多年面對閃光燈的本能在千分之一時拯救了女明星出格的表情,她壓住像是荒唐無解又像是啼笑皆非的表情,問:“怎麼又是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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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完車的庫裡南側門打開,西裝革履、面帶微笑的席越踩着手工縫制高定皮鞋款款下車。
他單手松着領帶,襯衣的尖形尾端别着一枚紫藤色的領帶結,嚣張而又顯眼的顔色,與他這一身薩維爾街量身定做的白色襯衣格格不入。
“hi。”他竟然還有臉打招呼。
費董臉頰抽痛,不論如何,在别人地盤上鬧事,可不應該用一聲歸于活潑爽朗的“hi”作為開場白。
“席先生,”費董咬牙:“您這是什麼意思?”
席越露出不解其意的表情,做作地晾了他幾秒鐘,片刻恍然大悟:“哦,您說這車——”
他目光轉向不敵庫裡南全盤報廢的奔馳,笑道:“不好意思,出門時喝了點酒,沒踩住刹車。這是費董的車?那麼算我的。”
他偏頭,狀似溫和大度地笑:“或者,算我親愛的未婚妻也可以。”
宋昭甯眉心微折,她冷聲道:“閉嘴,席越。我會報警,你自己到警局醒酒吧。”
他望她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