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也手指握拳,尴尬地抵了一下鼻尖。
他很想告訴她因為我弟弟在她的醫院裡治療,這位公主免除了所有醫藥費,否則我要給她打工到下下下下下輩子。
聞希正專心緻志的解密,沒注意身後已然形成一個小型的修羅場。
宋昭甯仍然事不關己地站着,直到聞也動了一下垂在身側的手指,又撂了一句抱歉,快步走到宋昭甯身側。
她慢慢地笑了一聲,聽不出是玩味兒多一些,還是看熱鬧多一些。
清寂冷豔的眼尾壓成一道修長的弧,沒有上妝的眼皮清透幹淨,接着微側了下頭,這個姿勢顯出一截白皙曲線,她看向要号碼失敗的女孩子,她臉上的不甘和落寞如此生動。
那目光分明沒有任何意味,就是很純粹的笑意。既不是嘲諷,也不是挑釁,就像是看到一朵花,或一片晚霞。甚至帶着些微欣賞的錯覺。
女孩子登時心跳加快,她左腳踩右腳地回頭,幸虧被眼疾手快的同伴撈了一把。
“要到号碼了嗎!”
“我靠皺眉的時候真是帥的要死……打手?哈哈哈哈什麼傻x理由,拒絕人也不是這麼扯淡的道理吧。沒意思。”
“你們發現沒有啊,那個姐姐好好看啊,氣質好絕。”
“公主,什麼年頭還有人自稱自己是公主嗎要不要那麼抓馬,她有本事就讓她清場啊。”
“别那麼大聲啦你。說不定真是哪家大小姐。她左手那塊表,理查德米勒,而且是八百多萬的款!”
“真的假的,看不出來啊,她穿得好像很普通。”
宋昭甯對那些議論聲充耳未聞,摘下自己的墨鏡蠻橫别到他臉上,聞也往後避了一步,她卻提前握住他手腕。
她指尖很涼。
這個念頭倏忽而過的瞬間,他不自覺地揉了一下。
輕啞的笑聲鑽入耳裡,仿佛藏了小鈎子,他的心七上八下地搖晃在這場紙醉金迷的晚風。
宋昭甯的墨鏡款式不分男女,還好聞也頭骨優秀,戴上不顯得局促。
“你這樣……”聞也想要撥開,她的手指卻沿着腕骨,松松地握到掌心,他後半句話無論如何便說不出來。
大晚上戴墨鏡确實引人注目,尤其是他這身高和墨鏡下的小半張臉,那群女孩子隔着距離跟在他身後,聞也雙手扶着輪椅,看宋昭甯輕輕松松地幫聞希猜出了最後一道謎題。
環影的煙火大會定在十點,現在還剩二十幾分鐘,宋昭甯站在卡通IP前要一個糖量緻死的棉花糖,等待間隙她點開通話記錄,回撥了順三号碼。
環影負責人立刻正襟危坐,一疊聲:“宋總晚上好!宋總巡視得如何?宋總用過晚餐了嗎?需不需要現在特别為宋總留桌?小提琴手和鋼琴師已經準備好了。”
“…………”
宋昭甯冷靜道:“不用了,謝謝。煙火能提前五分鐘開始嗎?”
提前五分鐘?
負責人一呆,助理貼着他耳朵陰森森道:“這可是頌域大小姐,是爸爸……别說五分鐘,她就是要從現在放煙火到明天早上六點鐘,你也得給她辦成了。”
他猛打寒噤,忙不疊地表忠心:“能能能!當然能!宋總一言,使命必達!”
挂了電話,宋昭甯從人偶裝的工作人員手中接過造型精緻的棉花糖,一轉身,目光卻輕輕地一凝。
他很高,就算蹲下來壓迫感也不減。
聞希貼着他側臉說了什麼,他點了下頭,轉過身,寬闊的肩背面向他。聞希雙手環過他脖頸,隻有一條腿能使勁兒。
聞希被他背起來了。
因為常年生病的原因,聞希比同齡男孩兒都要瘦小。兩條細細的胳膊幾乎沒有肉感,皮膚貼着骨頭,手背用透明醫用繃帶交叉固定着留置針。
宋昭甯把棉花糖遞給他,聞希接過來舔了一口,真的很甜。他瞬間五官變形。
“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減少糖量是免費的,但是額外加糖卻要收取另外的價格。”宋昭甯說完,半空中的手指順勢撥了下聞也劉海。
窮小子當然請不起專人造型師,但他确實是天生的衣架子,他這全身上下的行頭加起來都比不上墨鏡的一個零,可那張臉依舊吸引了無數視線。
聞希察言觀色,他忽然抿了一下沾上糖漬的唇角,大聲道:“媽媽,我和爸爸準備好了,我們等煙火升起時一起拍照吧!”
被生活滋養出來的渾圓負責人正焦急地在人群中尋找宋總的身影,眼底的驚喜還沒來得及冒頭,瞬間死得不能再死的被摁了回去。
爸爸、媽媽?
他呆若木雞地看着“一家三口”,心底翻天覆地:我了個生草!宋總不是和席總訂婚了嗎?這野男人和野孩子是打哪兒滾來的?!
下一秒,他仿佛打通任督二脈醍醐灌頂。
豪門總有難念的經!
看那打扮窮酸的男人,還有那瘦不拉幾的小孩兒,一定是一夜之後的帶球跑,想不到我們宋總雖然花名在外但卻是個一等一負責任的優秀資本家呀!
他眼含自我感動的熱淚,與此同時,一直尾随聞也的那群女生彼時看着彼此,面面相觑。
半晌,終于有人輕聲打破死一般的寂靜:“什麼啊……原來都結婚了。孩子都那麼大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如果撇開這兩個人過于出色的長相,他們也确實像一家三口。
英姿飒爽的媽,體貼溫柔的爸,還有一個看起來身體很不好……
“他們小孩隻有一條腿啊?”女生掩不住地唏噓:“好可憐喔。”
細細碎碎的議論聲飄上半空,飄上纏滿彩燈的懸鈴木,飄上高大筆直的歐式路燈,飄上每一位遊客神色各異的頭頂,飄上華麗精緻的公主城堡。
宋昭甯聽負責人說了幾句話,對方剛要走,她卻出聲喊住:“幫我拍張照吧。”
他下意識要拿自己手機,宋昭甯搖頭,側頭問聞也:“帶手機了嗎?借你的用一下。”
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古董交到圓胖男人的手裡,他擦了下額角不存在的汗,心想真是窮苦高帥啊,這用的什麼東西,在二手市場能賣到五十元嗎?
打開相機花了小十秒的時間,負責人露出一言難盡的複雜神情,内心豐富多彩的OS已經從“帶球跑的窮苦高帥”到“被豪門大小姐冷臉驅逐但看在孩子的份上不得不假裝接受但絕對不會把孩子接回豪門并且永遠不認私生子未來百年的所有财富捐給環影也不會留給這對除了長得很好看以外沒有别的優點的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