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眸光瞬間暗淡下來,微垂着上眼皮,半低着頭。橙黃的燈火在少年長卷的眼睫上跳動,也是這時候徐凝才發現,今日的他沒有綁紅色的發帶,而是戴着綴着紅玉的發冠。
“你連神都不信,還信這個?别聽他們瞎說,我覺得就很好。封狼居胥,不就挺好的嘛。”徐凝将手中的糖霜果子遞給他,示意他吃。
“我不吃這些。”
“吃個呗。酸酸甜甜的。吃一顆這個,心情都會好許多。”徐凝拿出一顆裹着厚厚白霜的山楂果子。
少年皺着眉,緊盯着它,還在猶豫。
“吃一個吧,還猶豫。”徐凝直接給堂溪胥塞進去。
少年有些猝不及防,無味的口中瞬間被糖霜的甜、山楂的酸填滿。
“還……還不錯。”
“是吧,那就多吃點。”
“人在不開心的時候就應該多吃點甜食,我就是這樣,你也要。”
“那邊有擊鼓舞獅的,我們去看看。”少女随意地牽起少年的手,堂溪胥還沒回過神來,目光呆滞,隻看着眼前的女孩兒。
徐凝沒多想什麼,隻因人太多,怕走散了。
紅色的毛獅子湊上前來,朝徐凝眨眨大眼。
中間的人舞獅子,許多行人停下來手牽手圍成圈,一起舞蹈。
徐凝自是加入,堂溪胥看着眼前的少女快樂得手舞足蹈,一颦一笑像雨水滴落在他心上。
徐凝拉他進來“我不會。”少年被迫進入。
“沒事,跟着我跳就好。”少女微笑着,朝他歪了歪頭。
少年一開始跟不上,後來漸漸融入,少年少女跟着人群一起跳着迎神舞。而少年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鼓聲一曲又一曲起,二人也不知跳了多久。
“你去哪裡了?我找你好久呢?”跳完舞後,徐凝沒見堂溪胥人影。
“我看前面有個做糖人的。我去學着做了一個。”堂溪胥從身後拿出糖人。
也不能算是糖人,是用糖寫了個“凝”字。
徐凝看見這個瞳孔立刻收縮。
這畫風不對啊。
這劇情走勢也不對啊。
我記得原書中寫糖人的這個劇情,明明是發生在原書女主趙明裳身上的啊。
“謝謝,謝謝啊。”徐凝想拒絕,但又覺得這是人家現學現做的,若是拒絕,實在拂人好意,不給人面子。
徐凝吃了一兩口,緊皺秀眉,這麼甜?
堂溪胥見徐凝緊盯着糖人,“怎麼?不好吃?”
“沒有,好吃。我隻是……舍不得破壞這個字,而已。”徐凝連忙回答,怕他多想。
“放水燈咯,放水燈咯。”
“你拿着,我去寫一個。”徐凝将糖人遞給堂溪胥。
少年站在遠岸,看着水岸上的少女雙手合十禁閉,閉眼虔誠地祈禱,然後兩水燈放進河裡。
“走吧。”
“這種東西放在河裡,沒多久就被清理河道的人撈起來,是不會被神靈接受到的。你放了也是白放。”
“你不是不信這個嘛?”少女微笑着取笑他。
“我……”
“你先逛着,我去那邊看看。你别走太遠啊。”堂溪胥忽然這麼說。
“诶。行吧。”
堂溪胥的人影早已在人群中消失不見。
“老闆,麻煩幫我把剛才那個女孩放的燈撈上來。”堂溪胥順手給他一些碎銀子。
“有勞了。”
花燈裡放着的是少女的祈願。
願堂溪胥此生美滿、善終。
這幾個字,此刻在堂溪胥眼裡十分刺眼。
美滿?
他這一生永遠都不可能美滿。
而善終,從來都不是他所求的。
他要的永遠都隻是一個真相。
堂溪胥覺得,對于一個家破人亡的人來說,他這一生就是為了這個而活。
他永遠也不會改變,不會為了任何人、任何事。
可是他此刻,心跳卻莫名漏了一拍,但懊悔,自責,甚至是負罪感在也在這一瞬間湧上心頭。
“哈哈哈”少年像瘋子一樣仰天大笑,将手中的紙條揉成團,展開,揉成團,又展開……反反複複,終還是放進了随身佩戴的香囊裡。
“神經病啊,這人。”路過的人都在疑惑。
在過路人眼裡,這個年輕的少年走走停停,莫名大笑。
他們未曾發現的是,在這紛擾的集市,少年的眼角劃過幾滴淚。也不知是笑的,還是哭的,又或是内心深處的悲歎?
“這人哪裡去了?都半個時辰了。不會回去了吧?”
徐凝在迎神會上找了一圈,沒見人就先回去了。
回去就看見堂溪胥半趟在谷中的古樹上,月光映着湖中水波,灑在少年的側臉上。
好不凄冷。
“堂溪胥!你怎麼就丢下我走了?”徐凝看見這個悠閑的人氣急敗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