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局明了,局内坤宮為産宮,天芮為産母,時幹胎兒落坤宮,且處十二長生胎地,表明這金夫人已有身孕!
竟是一件十拿九穩的既往之事!
然而,林聲笙來自二十一世紀,從小接受的是唯物主義科學教育,對玄學向來持懷疑态度,而且,此次起局乃她首次實戰奇門,對自身能力也有所懷疑。茲事體大,哪怕她心中已有定論,也沒膽子胡言一句。于是,她左右思忖片刻,強裝鎮定,問道:“金夫人,敢問您上次月事是在何時?”
聽後,那金夫人紅了臉,未作一言,垂下頭去。
她身後的玲兒卻怒了,指着林聲笙的鼻子就罵:“大膽!你這臭算命的,竟敢當衆羞辱夫人!”
林聲笙未跟玲兒計較,因為即使在二十一世紀,也有月經羞恥一說,多數女子皆不會将此事拿到台面上來講,更别說在這文化封建的津朝,但眼下,她急于求證,顧不上太多,走到金夫人身側,壓低聲音,再次問道:“夫人,冒犯了。不過,這關乎奇門斷局,也關乎宅中鬼祟,您上次月事是何時……還望能告知于我。”
金夫人别着頭,雙手緊緊捏在一起,輕輕道了一句“上月十二”。
林聲笙心想,現下是七月三十,離上月十二已過一個多月。
可有些女子月事極亂,推遲一兩個月并不罕見。當前,雖然已有兩種法子證明金夫人已有身孕,但似乎又都不足以證明。
她還需最後一次求證。
過去當HR時,她為完成給員工謀福利的KPI,做過一次“關愛員工,中醫養生”的活動,邀請公司對面國醫堂的主治大夫,到職場免費坐診了一天。有個剛結婚不久的女員工被大夫把出懷孕,同事們起哄,紛紛試她的脈搏感受喜脈變化,林聲笙也因此淺淺了解到,若女子出現滑脈,即為有孕。
她抿抿嘴,繼續對金夫人道:“夫人,奇門局已成,想要準确解局,還差最後一步,能否讓我摸一下您的小臂?”
“放肆!不要臉!你……”玲兒再次插言。
金夫人趕忙制止:“玲兒,休要無理。”雖這般說,她卻沒未有應下林聲笙的意思,而是将視線移到金員外身上,似乎在尋求許可。
金員外道:“夫人,我聽說這奇門遁甲門道頗多,就按大師說得做吧。”
金夫人猶猶豫豫地伸出手。
她的手嫩而滑,仿若凝脂。林聲笙小心翼翼地扶她坐于一旁,蹲下身子,掀開那輕紗袖口,順着小臂,裝作無意,悄悄按上她纖細的手腕。
腕下脈搏應指圓潤,往來流利,有珠滾玉盤之狀,此乃喜脈無疑。
林聲笙收回手,緩緩起身,抖了抖略微褶皺的裙擺。
在這短短幾個動作中,她做了上百種掙紮。
金員外苦求子嗣已久,若她能為其帶來夫人有孕的喜訊,必會被刮目相看,說不定,連那賞金白銀五百兩,都會歸她。此事似乎怎麼看,都百利無害,但她心裡極為不安,仿佛身處懸崖邊緣,周遭狂風呼嘯,推着她繼續向前,可唯有她明白,隻要稍稍邁錯一步,便會萬劫不複。
“大師,可有定論?”
這聲音從身後傳來,十分急切。
林聲笙回頭,那金員外“虎視眈眈”,似要吃人。她進退兩難,最終決定先解現實之危。
她未理會金員外,而是學着記憶裡薩滿巫師跳大神的樣子,神神秘秘地亂舞了一番。
少頃,一舞終了,林聲笙鞠躬謝客,但見她佯裝歡喜,抹了把汗,回道:“恭喜員外,恭喜夫人啊!奇門局中顯示,胎兒已坐腹中,夫人早已得子!”
至此,她已完成用經典玄學言行混淆視聽,以确保不讓在場之人懷疑,她能斷定金夫人有孕,非因玄學,而因中醫。
聞言,金員外果真又驚又喜,聲音顫抖起來:“大師,局中當真這般顯示?”
林聲笙笑眼眯眯:“不錯。但此事是否為真,還需您請郎中前來驗證。”
“好好好,多謝大師,多謝大師!”金員外已笑得合不攏嘴,全然未在意林聲笙的後半句話,他倏然回身握住金夫人的雙手,道:“夫人,你聽到了嗎,大師說你有喜了,你有喜了!天大的喜事!”
金夫人似是被吓了一跳,又似是被金員外捏疼了,眉心隐隐一蹙,而後抽回手,垂下頭。她身虛體寒,月事不準,郎中曾直言她這身子極難有孕,故而,她從不因月事遲遲未至而胡思亂想,沒想到竟險些誤了大事兒。
她理了理心緒,微微側頭,一臉嬌羞:“夫君,你要當爹了。”
“哈哈哈哈哈,我要當爹了,當爹了!夫人有喜了,有喜了!這麼多年了,終于,終于……”
金員外的聲音越來越大,大到像在咆哮。那本就重複的三句話在小樓裡繞梁回蕩,不絕于耳,不絕于耳……
林聲笙忽向前一步,悠悠啟唇。
她的聲音穿梭在連綿的回音中,微弱卻清晰:“金員外,金夫人,我忽然憶起一事。”
二人一齊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隻見這少女眼眸頻眨,笑似新月。
“夫人已孕,鬼邪既除,不知那賞金白銀五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