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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任何人都無法坦然接受被衆人謾罵,哪怕林聲笙明白,這一切皆是歹人的陰謀,為的就是将她擊潰,讓她沉沒在流言蜚語之下。
可是,再堅實的結界,攻擊的術法多了,也會出現裂痕。
林聲笙的内心從平靜到憤怒到悲傷再到無助,心防一點一點破碎開來。她踉跄退了一步,幾乎跌倒。
原來在人多勢衆面前,一個人的力量竟如此渺小,哪怕拼勁全力的抗争,也都是無聲的。
難怪宋安不願說他聽到了什麼……
他聽見這些惡意時,該多麼難受,多麼孤獨……
她不願再堅強了,她好想哭,好想拉着宋安,躲入一片荒蕪,隻要沒人,便好……
忽然,世界安靜下來。
一雙溫柔的手覆在她耳邊,淡淡的皂香,以及男人溫熱的氣息從身後将她環抱。
林聲笙眼眸睜大,側臉,仰頭,淚珠已在眼角打轉。
而這次的淚,是真的。
男人湊過來,紅腫的唇微微動着。
林聲笙不懂唇語,但眼前的嘴形卻看得明白。
他在對她說:“聲笙,原諒我的食言。”
下一刻,但見這清瘦的男人直起腰身,迎着暴風雨般的罵聲,高喊道:“聲笙,是最好的,姑娘!我,要,她!我,娶,她!”
“我,要,她!”
“我,娶,她!”
這三句話,如同定海神針,風疾浪高的海面登時變得風平浪靜。
丫鬟們望着着宋安,聽他一句一頓地道:
“不管我們,是否被下了藥,遇到這種事,皆是,我的錯,我,隻願,餘生,能娶她,愛她,護她一輩子。”
這段話對宋安來講,略略偏長,可他竟說得順暢,好似已練了許久許久。
堂内的丫鬟們大都二十左右,正處情意萌動的花樣年華,見這癡情漢為了心愛女子赤腳上刀山,孤身抗衆人,竟暗暗羨慕嫉妒起來。
青兒躲在人群後,不敢去看那宋大師笃定的面容,心想,若有一個人能這般待她,死也值了。
眼看滿堂丫鬟一個個啞了聲,定國公徐盛終于開了口。
“感人啊!宋大師對林大師的情意,真是感人肺腑!隻不過,嫁人對女子而言,可謂一輩子的大事,即使你們之間已有了肌膚之親,此事也得問問林大師的父親,師傅,還有她本人的意思。”
方才,宋安當衆說要娶林聲笙,徐盛先是一驚,卻很快又恢複如常,因他注意到了林聲笙的臉。
眉心皺成了一團,眼神閃爍不定,那表情并非歡喜,甚至連感動都稱不上。
原來,竟是男子有意,女子無情,這叫宋安的瞎子單相思。
他便放心地說了剛剛那一番話,賭林聲笙定不會點頭答應。
聽徐盛說完,宋安愣怔了一刹,氣勢也弱了幾分。林聲笙先前的态度已十分明确,此時他又哪敢轉身去問她是否肯嫁他。
徐盛眼前,那師兄妹二人僵在原地,均一言不發,他上挑的唇角愈加張揚。
這一賭,果真輕松赢下。他便又道:“宋大師與林大師畢竟是師兄妹,你們之間的事,本公本不便插言,不過,此事發生在金宅,我得為金兄多講幾句。依本公之見,眼下二位名聲受損,即使宋大師因此要娶林大師,約莫也改變不了什麼。玄學一行,最講究口碑聲譽,二位出了這金宅後,怕是會步履維艱。本公向來惜才,着實看不得像林大師這種才華橫溢的奇門傳人,因一次糊塗之事而銷聲匿迹。恰好,近來本公身邊缺一位負責祭祀的主事,若林大師不嫌,可歸于國公府下,有本公的庇護,他人也說不得什麼。往後林大師為大津效力,為鳳凰城百姓謀福,這名聲定會慢慢好起來的。”
那定國公滔滔不絕,林聲笙備受煎熬。
她越聽越不懂此人這般煞費苦心,到底目的何在?
他明明已經成功令她無法發聲,為何還要多此一舉?
難不成是為了萬無一失?
為了她以後晃過神,想魚死網破,反咬他時,再被扣上一頂忘恩負義的帽子?
正當她反複琢磨,不知該如何回應之時,宋安竟然又高聲喊了起來。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與方才展現出來氣魄截然不同。
這聲音之中,三分壓抑,七分憤怒,仿若要炸裂一般。
“不可!我,我既,既已說了,娶她,便,便會對她,負責,到底!就,就不勞煩,國公,為此,費,費心了!”
徐盛耐着性子将此話聽完,面露輕蔑,哂笑道:“宋大師可想清楚了,本公這都是為了林大師好。若林大師跟了你,那可隻有受苦的……”
“等等!”
忽然,一句幹脆的話将徐盛打斷。
但見林聲笙雙拳緊攥,似乎已忍無可忍。
“多謝定國公的好意,也多謝大師兄。不過,有沒有一種可能,對于如何處理此事,我,也有自己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