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比那說話的聲音還要冷,宋安覺得所處冰洞不僅寒氣四溢,還十分駭人,他的胸口被駭得“嘭嘭”直跳。
“為何不說話?”,“你聽明白了嗎,大師兄?”
這聲音一步步緊逼,宋安有些喘不上氣,捂着嘴咳嗽起來。
“每次談到你不想說的事,你就會突發咳疾。大師兄,你知道嗎,這一招用多了,便不好使了。”
“聲笙,并,并非,如此……”宋安一面強忍咳嗽,一面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往日,别說他咳得這般厲害,哪怕他輕輕喘一下,林聲笙都會着急地湊他身邊,替他捋順後背。可現下,宋安遲遲未等到那雙溫柔的手,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強撐着将咳嗽壓了下去。
“我,我并非,裝病,騙你。”
“好,那你該回答我了,你,聽明白了嗎?”
宋安抿抿嘴,再次陷入沉默。
他怎能聽不明白?但他不願聽明白,他隻想娶她,這份想,已經壓抑了四十多年!
半晌,他顫抖着,終于開口。
“為什麼?”
為什麼?!林聲笙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男人,清瘦,無助,脆弱,卻又由内向外散發着一股道不明地堅硬。
她從未想過在眼下這種窒息的氛圍中,宋安竟然還有勇氣反抗。
她想起緊拽她小臂的宋安,想起背着她偷偷研習《駐顔大法》的宋安,想起壓在她身上霸道十足的宋安……
這個男人,她果真從未看透。
“告訴,我,為,為什麼?”宋安重複問道,語氣裡有一種倔強。
林聲笙淺淺一笑,似是回應他,也似是在回應自己:“因為,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曾幻想,若長大後要嫁人,那一定是嫁給我很愛很愛的,和很愛很愛我的人。”
她話中的冷本是憤怒的,可說這話時,唯有悲涼,好似在訴說一個永遠實現不了的夢。
“那,我呢?”宋安道。
“你?我說過,你隻是我大師兄。”
還有,你愛的,你想娶的,也從未是我。
而我,不會做任何人的替身。
林聲笙乏了,不願再多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欲阖眼歇息下,怎料,宋安竟來了勁兒,在眼皮合上前,她瞧見那男人朝着她,一步又一步地逼近,眼眸便又睜大了。
男人準确地駐足在她腳邊,皂香自上而下侵襲:“可是,我,我不想,隻,隻做,你的,大師兄。”
林聲笙沒料到宋安會這般難纏,心像是被打了結,疼痛又别扭,剛剛熄滅的火氣也“噌”得一聲,又燃起來了。
“可笑,你當了我十幾年大師兄,就因為那一晚,便不想再當了?”
“絕,絕不是!”宋安捂着胸口,“聲笙,你,你是石頭,做的嗎?我的心,你,你感受,不到嗎?”
“感受不到會怎樣,感受得到,又能怎樣?大師兄,你的心給錯了人,我早就不是以前的林聲笙。”
“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心,給的,是,以前的,林聲笙?”宋安又向前一步,身子壓了下來,因看不見,伸出去欲撐椅背的手摸了個空,險些撲林聲笙身上,十分狼狽。
林聲笙避開那雙灰暗落寞的眸子,起身将他扶穩,然後往旁邊跨了兩步,刻意與他隔開一段距離,道:“大師兄,所以,方才講了這麼多,你還是想娶我?”
宋安未作聲。
林聲笙咬緊下唇,這男人好似鐵了心要娶她,她知道,若就這般僵持下去,不會有任何結果,再不狠心與他斷幹淨的話,往後隻會越扯越亂。
她舒了口氣,凜了目光,道:“可是,憑什麼?剛剛你連那椅子都撐不住!你有沒有想過你多大年紀了?你口口聲聲說要娶我,護我,你拿什麼娶?!拿什麼護?!你看看你,眼瞎,口吃,還身患重疾,你娶我隻是滿足自己的私欲,隻是在找一個伺候你養老的丫鬟,你娶我,那就是把我硬生生往火坑裡面推!”
言罷,她回過頭,不忍看他。
宋安愣怔在原地,良久良久,才淡淡地道了句:“是,聲笙,你,你說得都是……我的确沒用……”說着說着,他語氣一轉,“那,那,定國公呢?”
聞言,林聲笙滴血的心口霎時凝固,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定國公?
這幹定國公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