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三聲,莊府似從夢中蘇醒,童仆竊竊私語,已是早起時分,江際流耳聞,匆匆撈了香囊線香在懷,臨走前又把屏風上的印泥擦淨,翻身出窗。
爬上屋檐,以一個秃鹫回折的姿勢足尖倒勾,隻聽‘吱————’地一聲,木窗已然悄合。
江際流攀身東望,有幾個掃灑的仆役,已在院中往來,虧得眼下不算大亮,天色霧蒙蒙的,許是昨夜落了雨故,底下的仆從睡眼惺忪,誰也沒想着往屋頂瞧上一眼。
他恐被發現,便換了條路,往西邊躍去,途經莊府書房,忽見裡頭有燭影撲閃,有兩個人影映在門上,正在交頭接耳。
江際流一時興奮,點足躍起丈餘,鹞子翻身倒挂在檐下,如金蟾盤柱,把一雙耳朵豎起,細細聽去,奈何隔着重門聽不分明,隻能隐約聽到幾個字眼。
什麼‘秘籍’還有什麼‘重金懸賞’‘定招徕高士名俠’諸如此類的話。
他正想再多聽聽,屋内忽然呵道:“是誰!”
心頭刹那一驚,趕忙翻身上了屋頂,踩着碎瓦奔行,也就錯過了見到沖出來的莊破天,與另一個人的機會。
莊破天與那人相視一眼,兩人都是神色肅穆,回到書房。
那人道:“是昨日進府的兩個小子吧?”
莊破天颔首道:“應當不錯,不妨事,他兩個小子無礙大局。”
“你就放了他們豈不省心?免得又來壞我們好事。”
“靖安署的探子死咬着我不放,若沒這兩個餌來釣住他們,我們行事須得束手束腳,麻煩多了。”
“他剛才聽見什麼沒有?”
“待明日我試一試,若真走漏了風聲,殺了也就是了。”
莊破天說完此話,那人仿佛滿意,不再多言,兩人各自散了不提。
卻說此夜多事,餘何意自然也不是全然坐享其成,在江際流夜探莊府時,他正在盡力破關,化功大法每上一層,無不是生死艱險難關,前頭三層,對真氣的要求不很大,主要看人的悟性與毅力。
概因修習魔功者,大都由正道入魔,體内本身就有純正真氣,要将正統的内力盡數化為化功大法的陰寒魔氣,自己便須得經受陰冷侵襲的苦痛,是以非大毅力者不能練。
本來以餘何意進境,慢慢地熬練,不出三個月,化功二層自然也就成了,但這會兒火上眉梢,哪有空慢慢去熬,餘何意默誦二層心法,依舊是引導真氣逆行正脈,移穴轉宮的法門,此刻試一凝練,但覺真氣橫流,十指中有絲絲陰氣外洩,半邊臉漲得赤紅,另外半邊卻是冷凝作霜。
這便是他體内的道家心法龜息功與化功大法鬥争的外顯異象,餘何意頭頂蒸騰熱氣,渾身時而青紫,時而胭紅,如此反複變化,周身苦痛難擋,但餘何意咬牙撐持,決不肯放棄。
過了三個時辰,他才陡然身子一仰,摔落床中,已經是渾身脫力,心神俱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