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碧道:“我有個妹妹的事,你也是知情的,若果不是她心中有愧,為甚麼不同我說,為甚麼要瞞着我。證據我自然有的,我隻問你,你信我不信?”
阿寶容色憔悴,眉頭一縱,直道:“無論怎樣,總要有個見證,難道隻憑一家之言,就枉顧了鐘姐姐多年撫育之恩,你拿來我看。”
兩人因此各各起身,阿碧長抒一氣,以袖揩幹了淚,說道:“東西在妙音那裡,你随我來。”
阿寶随她走了幾步,又問道:“鐘姐姐現下在哪?怎麼樣了?你沒殺了她吧。”說及殺之一字,阿寶的聲音明顯打顫,仿佛畏恐聽見些不利的消息,那蒼白的臉色因此更加慘白,阿碧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我隻把她關在妙音的小茶房裡,你知道,自紅兒失蹤之後,蜂房咱們誰也沒有鑰匙,誰也進不去。”
阿寶松了一口氣,心道還好,總不至受太多苦楚,一面應付道:“既然這樣,好吧,你帶我去見妙音吧。”
兩人又說了一番兒話,都是些追憶兒時的童趣之言,間或夾雜着一些感慨,所謂日月如梭,光陰似箭一類,話得情也泛泛,能看出阿寶總是心不在焉,心神不屬,阿碧則頻頻揩淚,十分傷感,邊說邊走,邊走邊說,慢慢地卻也遠了。
餘何意聽了一遭事體,心中早已明白,鐘素素果然是栽在妙音手中了,不過什麼謀害聖女,已被誅殺一事就十成十的不真,那江天青信口胡言的本事可謂駕輕就熟,其後說的那些,未知幾分真假。這阿碧麼,餘何意心中冷嘲了一聲,自然十分得瞧她不上。
聽了一耳的隐秘,餘何意照原路返回果子鋪,後院,那個穿着簡樸的店伴正四處找他不着,急得滿頭大汗,嘴裡喃喃得不住絮叨着什麼“壞了,壞了”,餘何意打他一轉身時,已輕之又輕地落足地面,笑道:“找我呢?”
把那店伴吃了好大一驚,雙腿戰戰地問:“你,你,你從哪裡冒出來的。”
餘何意哈哈一笑,打趣兒道:“我一直就站在這兒,見你四下轉着圈找我,端得有趣,你怕不是被鬼遮了眼吧?”
那店伴緊皺雙眉,腹内萬斛疑惑,卻怎麼分辯得清,還沒等說出話來,餘何意已大步邁上前去,問道:“我的果子都稱好了嗎,攏共多少銀子?”
被這麼一打岔,那店伴也轉過心思,不再糾結方才的事,又堆住了一張笑臉,緊跟上去恭維:“都稱好了,足斤足兩,少一厘您隻管拿回來退,我分文不要。客人您真有眼光,這都是咱們上旬新到的果子,新鮮着呢,又甜又糯,管教你吃飽了還想吃。”
餘何意走到外間,眼看櫃子上堆了一份大油紙包,他拿手一掂量,心中早有分寸,回頭笑了笑,說道:“不錯,的确夠稱,多少錢?”
那店伴小碎步跑到台櫃前頭,朱漆飾的台櫃早也脫落了不少,露出底下鵝黃色的木面,店伴顧不得擦一擦額頭上的冷汗,隻顧給餘何意打起了算盤,口中念念有詞道:“梨條,三文,桃圈,五文,糖漬核桃,八文,回馬孛萄,四文,糖漬綿枨金橘,八文,糖漬龍眼,八文,糖漬甘蔗,八文,糖漬荔枝,十文,越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