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餘何意乃是一代弟子,别說他重傷未愈,哪怕他全須全尾,毫無傷損,以陳不謝這些微末功夫,那也休想傷到餘何意半分。
叛徒就在眼前招搖,自己卻無法可想,陳不謝實在為此苦惱了許久。
到後來夜闖繡樓,陳不謝又為餘何意所救,心中更是兩難,一來,眼見叛徒卻不能誅,是不仁,二來,救命之恩卻不相報,是不義。
他當時拔劍,到底是因為鐘光嗎?
陳不謝自己也難言說,也許他隻是需要一個值得他拔劍的借口,這個借口是誰都沒關系。
“現在,你準備怎麼做?”
餘何意的一問,打破了陳不謝的凝思出神,他‘啊’的一聲,下意識又将手按在了劍柄之上,而餘何意隻是嗬嗬冷笑。
他邊笑邊往前邁了一步,隻是一步,便已出劍。
聽鋒掠成一線,陳不謝大驚失色,慌忙拔劍去擋,但劍才出鞘幾尺,就被餘何意的聽鋒劍橫壓在他右手背上,壓的陳不謝手腕‘咯咯’作響,卻聽餘何意在此時道。
“拔劍就拔劍,生死一線的時候,豈容你按劍不發。”他邊說邊往前逼,聽鋒的劍刃幽暗無光,卻寒銳異常,餘何意每上前一步,陳不謝都能感受到劍鋒刺在手背上的蝕骨之寒,仿佛隻要餘何意稍施力氣,他的手就能應聲而落。
這使得陳不謝不得不退,不得不随着餘何意前進的步伐步步後退,而餘何意還在繼續說話。
“次次都猶疑,次次都不決,在廟前你錯失良機,繡樓裡你不敢争先,昨晚上按劍一次,今日又來,陳不謝,你是真的托大求死,還是愚蠢已極,不可救藥。”
餘何意将劍一擡一點,挑中了他心胸當間,再逼一寸,就能讓他血濺三尺,但餘何意妙至毫巅的一點,正破開衣襟,點在肌膚之上,卻沒有傷到經脈血肉,饒是如此,那冰冷至極的劍芒也仿佛侵入肌理,使得陳不謝面色慘白,不能發一言。
兩人就此對峙,待了半晌,‘唰’得一聲,餘何意收劍還鞘。
陳不謝問他:“你不殺我嗎?”
餘何意反問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最忌諱的是什麼人?”
陳不謝下意識回答:“僧道婦女,老幼殘疾。”
餘何意道:“不錯,那你知不知道,比這些更要忌諱的,是什麼人。”
陳不謝搖了搖頭,餘何意笑道:“是老女人,最記仇,最無恥,也最不講道義。我昨晚上費勁辛苦的得罪了一個老女人,把你救出來,今天就把你殺了,我還沒到吃飽了的時候。”
“可是!”
陳不謝忍不住反駁道:“可是我想殺你。”他再度重申,“兩次!”
“哈哈哈。”餘何意張狂大笑,既而說道:“想拿我項上人頭的江湖人何止數百,你毛頭小子一個,别說是沒動手,就算動了手,今日也不過飲恨二字。不過你說的也是,向來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放了你,好是不該。”
餘何意話音未落,背過身去,又轉後話道:“不過,誰叫你我師出同門呢,我就念一分香火情,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