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夜深露重,殘垣斷壁映着重重異影,冷風戚戚,撲打着火燭明明滅滅。階前滑膩的青苔上印出數個秀小的足迹,老鼠在倒塌的梁柱下噔噔攀爬,睜着黑豆似的眼睛,盯着這幾個不速之客。
屋瓦是早已被今時今日廢棄不用了的冷杉胡木與福雲瓦,廟中的泥像因為常年的風吹雨打,化開了大半,剩下的一半,有的部分金漆猶在,有的部分早已斑駁,依稀可見當年的風光。
‘哐啷’一聲,被砸下的破碗碎了另一邊完好的碗沿,濺起的碎瓷劃破了被紮住雙手雙腳,倒在地上的女人。
她尖叫起來。
“閉嘴,叫什麼,你很快也不用擔心自己的臉了,因為死人是不需要一張漂亮的臉蛋的。”
女人擡起臉,血色在臉頰上漫開一條細線,那是剛才的碎瓷所割破的痕迹,她冷笑道:“鐘寶兒,你要殺就殺,何必這麼多廢話,怎麼,是素素姐不讓你動手嗎?”
鐘寶兒被她這話激得氣不忿,邁步逼近,揚手扇了她一巴掌,把鐘碧打的偏過頭去,臉上登時紅腫了一片。
“賤人,素素姐這個稱呼也是你能叫的?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枉我還一直為你求情,早知道是你這麼狠毒,我就該第一時間殺了你。”
鐘寶兒回想起她們終于找到被幽閉多日的鐘素素時的景象,回想起看到她手腳筋脈俱斷的那種悲恸,就對眼前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生不起一點兒柔軟之情,她是萬萬想不到,從小照看長大的妹子竟然這樣狠毒。
鐘素素的筋脈已斷的不能再斷,如今救了出來,也與廢人無異,終其一生,都隻能做個無用到連殺雞都提不起刀的弱女子了,這比殺了鐘素素還要殘忍。
鐘寶兒心痛欲絕,想道,她們幾個外出沒回來,不如我就一刀殺了阿碧,以謝此罪,免得素素姐對她的巧言令色又生慈悲,讓這毒阿碧再攪事生非。
這樣想着,鐘寶兒的手,慢慢地捏住鐘碧的秀頸。
鐘碧感覺到她的殺意,眼睛極快的眨動了數下,死亡的威脅終于降臨,她料不到鐘寶兒竟會真的想要殺她,這麼多年姐妹,她向來最親近的就是鐘寶兒,比相信鐘光和鐘珠都更相信她,所以鐘素素的事她第一時間告訴了阿寶。
所以她希望阿寶能跟她一起打理妙音園,她将妙音園的主理權交付阿寶一半,她對阿寶說出鐘素素被關押的地點,一切都是基于,她真的相信,阿寶和她是最要好的姐妹。
可是,阿寶出賣了她,夥同鐘珠鐘光救走了鐘素素,還一并綁走了她。
要不是鐘光攔她那一句,‘不要耽擱了,江天青随時可能回返。’也許在當天園中,鐘寶兒就已經一刀殺了她。
鐘碧咬着牙道:“你要動手了,好啊,殺了我吧,給我一個痛快,能死在你手上,也算了了咱倆的姐妹情分。”
鐘寶兒慢慢合攏了手,隻要再用一點力,手下的頸骨就會發出咔的一聲脆響,既而這個狠毒的阿碧就會消失在世上,隻要一瞬間,很輕很快,也沒有痛苦。
鐘寶兒道:“阿碧,我始終當你是我妹子,但你實在做的太錯了,下一輩子,下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