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霜又看了楊二小一眼,穿過他身側時,對他低聲說道:“你——”
“什麼?”
含霜搖了搖頭,便不再發一辭,徑直前走了。
餘下深夜船頭上兩名孤寂的身影,到含霜婀娜的身姿行得遠了,那漢子方敢開腔調笑。
“好二小,你真有膽氣,敢這麼跟人說話。要不怎麼能憑空升到值夜呢,以後富貴發達了,千萬帶挈帶挈小弟啊。”
楊二小隻是直着脖子,道:“你說什麼升不升的,我隻知道守咱們白虎堂的規矩,沒想過那麼多。”
那男人斜看他,癟着嘴,愈發大聲:“诶呦,咱哥倆以後都是搭夥的老熟人了,你跟我還演什麼呐。原先守門你多少錢,現在值夜,月錢翻三番呢。這水漲船高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要不怎麼那個姓蔣的守了三四年,還沒升上來呢。”
楊二小登時怒目道:“你說誰?你胡說什麼,你也配說蔣哥?蔣哥守的是白虎正堂口,那是最重要的所在,你懂什麼,就敢胡亂編排。”
“你,來真的?”這麻衣漢子歪着腦袋,神情有些莫名。
楊二小更加憤怒得高聲:“什麼真的假的,我隻知道當家的怎麼吩咐,我就怎麼做。我沒有那些歪心腸子,也沒有那些花花心眼子,我也沒有跟你演戲,該是怎樣就是怎樣。”
“好好好,你是最忠誠的人,你守職,你敬業,你大公無私。就要真是這樣,你别踩着姓蔣的兄弟往上爬呀,我可都聽說了。姓蔣的挨了一刀,甯死也不肯說當家的下落,按功本該提職,不過因為有了你這麼個賣主的兄弟,功過相抵,現在不僅沒升,還反要挨白虎堂的鞭刑。
啧啧,那可是二十鞭呀,今天才打了十鞭,人就已經快不行了。明天還要接着受刑呢,到時候,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在。
你是他的好兄弟,你不去看看他,在這兒跟我裝什麼成仁取義,真沒勁兒。嘿,早該知道你是這樣的成色,剛才我還幫你說什麼好話呀,讓你得罪死了含霜姑娘,正好哇,你就可以舍身成仁了。”
楊二小如遭雷擊,蹬蹬蹬轉身走了幾步,又止住腳,問他:“你說的是真的,蔣哥挨罰了?”
男人撇着嘴,故意撣塵扯袖,看天看地,就是不應楊二小的話,楊二小又問一遍:“蔣哥是因為我挨的罰?是我害了蔣哥!”
男人還是東看西看,歪着嘴,發出嗤笑之聲,仍舊不應他的話,楊二小貧瘠的大腦思考不出更多的想法,也無從找尋這個剛上任的同夥口中的破綻,他心中想,我好蠢啊,蔣哥一定怪我,覺得是我害了他,我要找當家的說清楚,好漢做事好漢當,我楊二小甯可拼死了性命,不要拿兄弟鋪路。
他想得簡單,做事也快,想到就走,蹬蹬蹬,快步穿梭在船幫之間,衆守夜的兄弟都見他挂着守值的腰牌,都不攔他,以為他要到哪裡去換值了,這也實屬尋常之事,誰也沒料到這人是直奔着柳歲卧房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