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大約一刻鐘,又有一行人押着柴車在道上颠颠而來,這班人與之前出城那行人有些一緻,有些不同,餘何意估摸,這些專程服務王親貴族的樵客夥夫,也應當有自己的輪值,今日你值守,明日我值守,不過這麼一大夥兒人,能這樣長久的頻繁更換臉孔,在長安城小道出入。
除開因為實在是太過渺小,難以接觸府内更多的人事之外,也還有長安城現今監管不力之故。
那行人走到茶寮處,各自散開坐下歇腳去了,有的叫茶,有的扇風,有的熱鬧鬧嚷着閑話,也有的一聲不發。
歇了片刻,大夥兒一齊起身,餘何意與林崇吉也跟着起身,那行人為首的一個八字胡一一點過數,察覺不對,又一一再點過數,正要說話,餘何意湊前一步,遞了一錠銀子到他袖裡,因為兩人離得近,沒人察覺。
八字胡被銀子堵住了嘴,又打量了一眼餘何意,幹他們這行,識人認人已屬本能,何況像餘何意這麼年輕又大方的主顧并不多見,電光火石之間,他已想起餘何意的所有關系,西牌樓的店保,白虎堂的座上賓,一個武藝高強的江湖俠客。
至少殺他們就如殺雞屠狗,八字胡定了定神,捏住了那錠銀子,作出人為财死鳥為食亡的德行,對餘何意滿意的點了點頭,沒有半點客氣,但也沒再作聲。
不是所有人的錢都好貪的,其實他也沒那麼愛錢,當然,錢總是好東西。隻不過一旦開了這個口子,利益和人情就會如附骨之疽,源源不絕,能把握住這其中的分寸,尤為重要。
八字胡喝了一聲,許多人紛紛整饬好了走路,他看了一眼寮外,天将要徹底黑了。
什麼時候能夠脫身呢?
出去時很順利,回來也安然無恙,餘何意帶林崇吉到西牌樓落腳,來到酒樓時,一樓擠滿了人,幾乎沒地兒落腳,店保忙的腳不沾地,更沒空搭理這位少俠。
還是掌櫃的才能抽出身來,沖他招呼:“餘少俠,用飯了嗎?”
這不是要問他吃飯的意思,林崇吉環顧一圈,他瞎了一隻眼,視線總是受限,所以每到一個新地界就記下周遭環境,是他這半年來行走江湖養成的習慣,除此之外,還有更多,但那些都不必說。
餘何意道:“開一間上房,再做一份酒菜來。”說着,就去掏銀子,但掌櫃讪笑着壓住他的小臂,告饒:“餘少俠,不是不想給您開,您看。本酒樓實在是沒有地方了,打從長安禁嚴開始,這三天,滞留城内的遊俠浪子們都把房間占滿了。您這個……”
餘何意愣了一愣,他這幾天來,确實看到酒樓生意不錯,不過西牌樓也一向不錯,不想是因為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