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肅然而起的風,卻好似在一瞬間遮擋了所有心事,徹底地讓人無處得知。也就是在那一瞬間,各種爛菜葉伴随着百姓的謾罵聲統統地朝着景元初狠狠砸去。
一時間,整條街道被彌漫着的酸臭味籠罩。
“什麼爛什子成王,那心是黑的,做什麼事都是黑的。”
“就是就是,陛下此番倒是着實便宜他了。”
“勾結官員,結黨營私,行賄大臣,貪污軍饷,謀求皇位,種種罪行他倒是一件都不曾落下。想來,京城的風氣都是因為他這種人才就此敗壞的。”
“貪官,壞人,滾出京城!”
“滾出京城!”
在那一刻,景元初徹底淪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而在他們不曾注意的地方,一輛馬車躲在人群後漸漸放緩了動作。彼時,微風如約而至吹起車簾,車内男子的一瞥一笑也微微顯露。
雖是隔着人群,但那位公子的目的卻明确的不能明确。落在景元初身上的目光寫着心事,随着景元初的一舉一動變得波瀾疊起。
又不知過了多久,景元初站在原地的腿腳已經傳來陣陣酸痛,可百姓的咒罵聲并未就此終結。反而以一種愈演愈烈的形勢在無形之中化作巨大的陰霾,漸漸地纏上他的腿腳大有想将他徹底拖入深淵的趨勢。而當麻木退卻,耳畔已經熟悉了那些話語,取而代之的将會是絕對的理智上風。
景元初想着,嘴角勾起一抹笑,淡淡地拂過散落在發間、肩上的爛菜葉。目光掃過站在周遭的百姓,“我若真是罪大惡極,陛下不會留我的性命。”
刹那間,周遭的空氣好像在一瞬間凝固。然而安靜了片刻,那些閑言碎語又再次接踵而至。
“他這……”
“都什麼時候了還這般嘴硬。”
“我估計是受不住我們這般對他,又開始胡言亂語了。難不成這陛下、這朝廷還會做錯不成。我看他還真是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我看也是。曾是這京都高高在上的王爺,如今一朝落魄心底接受不了這種落差呗。”
“活該,誰讓他自作自受。”
景元初聽着他們的閑言碎語,理智再次被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氣占據上風,他用那幾乎咆哮的話語說道,“我即便真的淪落到那種地步,也輪不到你們這些人說三道四,滾!”
這些百姓到底是心有餘悸,沒一會兒的工夫周邊就傳來散了之類的話語。
馬車裡的男子也在此刻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笑,他修長的指尖輕叩着馬車木闆。馬車又動了起來,想必待到圍繞在周遭的百姓徹底散去,整條街又會是什麼都不曾發生的模樣。
吵嚷聲不再似剛才這般難纏,景元初眼前的世界好像再一次恢複平靜。
隻是這次擡眸他身側的人,就連剛才這裡的商販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景元初略顯傷感之餘,也忍不住自嘲。
“景元初呀!景元初,你看看你自己落得如今這個地步,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的結果。”
話音落,跟随着自嘲而來的還有那份痛之深,恨之切的不甘。
“他們倒真有本事,隻怕是整個朝堂那些不清不楚的爛賬都落在了我頭上。”
“總有一天,欠我的都要一一還回來。”
“無論是嶽弘義,又或者是他。”
如今的景元初算是徹底的無處可去,唯一算是乞讨弄來的幾個銅闆,也在百姓的責罵中被沿街的乞丐趁着混亂搶走了。因此一直蝸居在原地,一直到天都暗了下來。長街上的商販接二連三地打了烊,身後的店家收拾店鋪的空隙才發現景元初還停留在原地。
介于白日裡發生的事情,店家免不了又是後怕。不安地摸了摸口袋,再次從屋内折返回來發時候手中已經多了幾枚銅闆。眼看四下無人,店家匆忙地将銅闆塞到在他手裡,“我說公子呀,拿了這些錢明日可不準出現在我門前了,再這樣我還怎麼做生意呀!哎!”
景元初第一反應就是将銅闆還給他,“店家,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店家長歎一口氣,“公子若是想要點其他的,我也拿不出來,這點兒就當是我對公子的一點心意。”
看着再次被塞到手中的銅闆,景元初無奈長歎之際,腦中想的卻是大不了以後有錢再給店家還回去。
此刻的店家走了幾步,又猛地回過頭來,再三叮囑:“公子,明天就算是小人求你了,别再來了,别再來了。求你了。”
“我……”
店家又道:“也快宵禁了,公子還是早點回去吧,回吧!”
話音落,伴随而來的是幹脆的關門聲,緊接着禁閉的房門内時不時傳來店家和夫人抱怨的話語。
“還真是瘟神,總算打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