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過午夜，整個京城的街道上沉浸着如死亡一般的寂靜。擡眼望去，隻有兩三盞燈還亮着。一輛馬車自遠處駛來，嘎吱嘎吱的響聲像極了來自地府的催命符，一點點的推動着棋局的變化。

馬車内，杭行謙正襟危坐。思緒在不經意間被拉遠，也就是在不久前宋灤遞來消息說，有要事相商。事關軍饷貪墨一案，杭行謙慎之又慎，也的确有些事情他需要提前走一趟，了解了解事情的真相。

愣神的間隙，馬車已經在一處街角停下來。時章的聲音也在此刻傳來，“主子，到了。”

“知道了。”杭行謙理了理略帶褶皺的衣袍，當即下了車。夜間迎面而來的風将他撞了個滿懷，有些寒涼。不過這樣似乎也挺好，能為之吹散些許困意。

沿着狹小的街道走了沒有久，腳步剛停下。宋灤的人已等候多時，他環顧四周，确定安全後。“杭大人，這邊請。”

“嗯。”杭行謙悶聲的同時，視線落在身側緊随其後的時章身上，吩咐道：“你在這裡守着。”

“是。”

剛邁進院落，杭行謙就看到燭光灑落在窗戶上的兩道身影。同時，争論的話語聲也就此傳來。

“等等等！還是等，再這樣下去隻會将事情拖得更加嚴重。你到底是真的想幫我們，還是說你另有企圖？”

“我說過，再給我點時間。如今京都這種情況，對我們來說是不利的，若是貿然行動，很大可能會得不償失。”

這是聲音杭行謙記得清楚是宋灤沒錯。

“我才不管你們之間的彎彎繞繞，權利紛争，我要的隻是替我們家老爺，公子沉冤昭雪。”男子洩了氣，整個人頹廢地癱坐在一旁。

杭行謙長舒一口氣，推開了房門。刹那間房間内的凝固氣氛被打破。他們的目光先後落在他身上。

宋灤收斂了臉上的怒色，看向他，“杭大人來了？”

“嗯。”杭行謙環顧四周，疑問道。“你們這是？”

宋灤解釋道，“他呀！跟着我來京城已有月餘，本以為來了京城有些事情就能解決，卻不料形勢……哎！他也是過分擔心，大人别見怪。”

見狀，那人也開始了抱怨，“本以為來了京城，能見準機會面見陛下，實在不行面見舒相，豈不料事情到如此時候，連出這個屋子都是件難事，再這樣下去，豈不是……”

杭行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明白你的心境。此次我深夜前來就是為了徹底地解決這件事。”

“真的？”那人聞言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可片刻之後再次低下頭，“你、你們根本就不懂，當初軍饷貪墨一案凡涉事官員，成年男子全部斬首，族中女眷流放北境為奴。這眼看天氣就要轉涼了，在耽誤下去到了冬日，那真的是要不讓人活了……還有公子……”

宋灤也在一旁解釋，“是這樣的，他們在來的路上，遭遇刺殺，他的主子、明川至今下落不明。”

杭行謙勸解，“我相信你家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另外我已經派人去找了，想必不日就會有消息。”

那人聞言一驚，“真的？”

杭行謙點了點頭，“嗯。”

就在他喜笑顔開不知該怎麼出言感謝杭行謙的時候，接下來他的話就像是當衆給他潑一盆冷水。

杭行謙道：“但在這之前，我必須要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那人為難地看向宋灤，終究是在他的接連點頭示意下，放下戒心娓娓道來。“我叫劉六，但公子一般都叫我小六。我是我們家公子的書童。對了！我家公子姓李，字明川。是徐州知府家的公子。因着是家中幼子，自幼飽受老爺和夫人的寵愛。因此也養成了一種無拘無束的性格，整日裡跟着兩三好友遊山玩水。事發時我正跟着我們家公子外出遊玩，得到家裡出事的消息後我也曾勸着公子保命要緊。但公子不願，終究是回了徐州。”

頓了頓，又道：“因着軍饷貪墨一案是為大罪，但我家公子又不相信老爺真的是這麼做，所以便在老爺被押送京城的前夕悄悄去見了他。也因此在老爺的指引下，我們在府中的密室裡發現了這份證據。我們本打算拿到這份證據後，便想辦法來到京城告禦狀。誰知意外被人發現，陰差陽錯之間正巧遇上了宋公子。宋知府因着和我家老爺的關系，所以這才……”

杭行謙疑問：“那這份證據現在何處？”

“這……”劉六再度遲疑，很明顯他對這位杭大人并不信任。許是這些天也聽到了什麼風言風語。

宋灤站了出來，“小六，你不必因此擔心。如今我們也算是一條船上的人，杭大人是不會做那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是。是小六不懂規矩了。”

說着便把那份所謂的證據拿出來。

宋灤将東西遞給他，“杭大人，你看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