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笑得眼都眯起來了。
蘇京墨還是第一次在這種環境下和一個跟自己不怎麼熟的人一起吃飯。
沈灼眼巴巴的盯着他吃飯,然後迫不及待的問他好不好吃。
面被番茄湯汁蓋在下面,用筷子微微挑動,蒸騰的熱氣慢慢糊住他的眼睛,面很勁道,雖然跟他家裡廚師做得不能比,但是出奇的,他覺得别有風味。
“食不言,”
沈灼坐在對面喋喋不休,于是他忍無可忍的制止了這一行為。
“吃飯不說話多沒意思啊——”沈灼嘴上這麼說,卻老老實實的把心思放到了吃的上面。
兩人沉默的吃完了剩下的面,然後一起慢慢溜達回學校。
“不管怎麼說,上次的事情還是謝謝你,沒有說出去。”
蘇京墨話說的很突然,但卻不是臨時起意。
“蘇同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都懂。但是我希望,不要以傷害你自己為前提,可以嗎?”
蘇京墨歪着頭看他,“我才沒那麼傻,你也少犯傻了。我沒什麼值得你喜歡的,勸你趁早打消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兩個人說着說着又繞到了這件事情上。
沈灼定定的看着他,“蘇京墨,你好像很在意那天我跟你表白的事情,如果你真的很介意的話,我可以當從來都沒有說過。”
“那這樣的話……我們還能成為朋友嗎?”
蘇京墨臉色突然難看起來,“少癡心妄想了,誰要和你做朋友。”
“不和我做朋友,也不讓我追你,蘇同學,你講不講理?”
天知道不講理的是誰。
蘇京墨從兜裡掏出一副耳機戴上,俨然一副拒絕溝通的樣子。
“喂!蘇京墨!”
沈灼擋在他的面前,朝着他揮手,“不是吧你,直接不理人了,生氣了?”
蘇京墨皺着眉頭繞開他。
“這麼小氣……”
後半句還在嘟囔着,沈灼就看到遠遠的有個無比熟悉的身影站在那裡。
“我去!快跑!”
蘇京墨還沒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沈灼已經抓住他的手往前跑了,衣角翻飛間,景色在不斷往後跑,身後是教導主任的咆哮,“你們兩個!上課了!在這幹嘛呢!給我站住!!!”
溫熱濡濕的手和他的手緊緊的扣在一起,耳邊是呼嘯的風聲,蘇京墨垂下眼,眼前的景色搖搖晃晃,他的目光隻停在被握緊的那雙手上,他的心髒在胸腔劇烈的震動,掙紮着快要蹦出來了。
兩個人跑了不知道多久,等到确保教導主任看不到他們才罷休。
沈灼松開拉着蘇京墨的手,撐着膝蓋喘氣,“不好意思哈,剛才太着急了。”
蘇京墨沒說話,隻是沉默着不知道又從哪裡掏出來一塊手帕,當着沈灼的面,慢條斯理的擦拭着自己的手,細緻到每個指縫,像是在擦什麼精密的儀器。
“你這……潔癖還挺嚴重啊。”
沈灼不尴不尬的站起來,目光在瞥到某處時頓住,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耳機好像剛才跑掉了一隻。”
想到剛才自己剛才好像踩到了什麼東西,沈灼頓時心虛起來。
蘇京墨聞言一摸,還真是,看沈灼那副欲言難止的樣子,他隻說,“一隻耳機而已,不值什麼錢,走吧。”
沈灼才不信呢,蘇京墨這個大少爺渾身上下就沒有便宜東西,思來想去,還是良心上有些過意不去,
“要不……我賠你一個?”
蘇京墨瞥他一眼,沈灼于是斟酌着再次開口,“這樣吧,等我之後有錢了,給你買個新的,可以嗎?”
“不用。”
蘇京墨隻丢下一句話就走掉了,留下沈灼一個人站在原地。
晚上,沈灼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索性起身,坐到書桌前,做了幾道數學題。
做完之後,打開了手機上的購物軟件,自己默默的評估着那副耳機的價位。
這次的月考發進步獎,如果沈灼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五千塊錢,買一副耳機肯定是綽綽有餘。
沈灼歎了口氣,就着台燈的光看自己的習題集,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卻總也填不滿他心裡的擔憂和害怕,他怕,萬一自己這次沒考好,進不了一班,和蘇京墨誇下的海口沒法兌現。
他能感覺到,原主正在慢慢同化他,他慢慢的開始關注一些有的沒的,夜深人靜的時候也常常憤世嫉俗,怨恨這個世界用一些規則将人區分開,怨恨他從出生就注定要花費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才能看起來和其他人一樣。
他恨有人什麼都不用做就能擁有一切。
“沈灼……世界本來就是很殘忍的,但是恨沒用……改變,改變這個世界,這才是我們要做的……”
沈灼輕聲說。
對“沈灼”說。
房間安安靜靜,隻有他自己的聲音在回蕩,慢慢的,聲音慢慢被拉長,于是他久違的想起了自己的過往。
那些不堪的,肮髒的,破碎的,所有的一切,走馬觀花的上演,最後定格在肩上的一枚勳章上。
那屬于聯邦總部的最高指揮長,代表至高無上的權力和榮光。
他曾經在聯邦大會上見過一次,彼時他坐在台下,跟衆多人坐在一起,仰頭聽着那勳章主人的發言,頭頂的光自上而下的打下來,衆人驚歎于發言人的溫和有禮以及出色的相貌。
但他,仰着頭,隻看到了那枚閃着光的勳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