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先别管我了,先去那邊盯着點兒。”
雨還不停,又越下越大了。四周的山勢有隐隐震動之意。
楚文州心中一陣寒意,拉過即将要走的林大人,“若是今夜控制不住,馬上吩咐人撤走!聽見了嗎!”
林大人隻是點了點頭。
“殿下放心,不會有事的。”
林大人再怎麼說,對自己還是有些信心在身上的。
臨走前,又說:“殿下,走吧。”
楚文州随意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赫連岐率領衆人趕來的路上就聽說了太子殿下棄他們于不顧,沉溺于溫柔鄉雲雲。
心中閃過一絲不屑。
他?簡直是笑話。
他這邊剛來,還沒來得及追問消息是誰散播出來的,此時傳這種話,其心可誅。
那邊,罪魁禍首就徑直送上了門。
赫連岐翻身下馬威,看着大包小包準備撤退的隊伍,精準的定位到了人群中的一位老人身上。
那老人一見他,忙顫顫巍巍地沖上前,赫連岐認得他。
“李老太爺,怎麼現在還在這裡?”
按理講,如今城都空了大半,這老家夥不應該早就跑了嗎?
“侯爺,老朽上了年紀,不如太子等人年輕力壯的,跑得快。”
赫連岐雖是武将,卻也不是個傻的,聽出他話中的嘲諷之意,權當聽不出來,“那真好,殿下無憂,陛下自然也放心了。”
剛從小輩嘴裡聽說兩人不和的李老頭,聽見這番話,失望了一番。
一中年男子,從人群中站出來,莫名喊道:“他身為一國太子,如此貪生怕死,可當表率?”
聲音很大,一行人看過去,倒是引起了衆人的埋怨,本來就嘈雜的隊伍徹底亂了起來。
赫連岐身邊的副官出面,大喝一聲,“你說這話,可有什麼證據,空口無憑,如此诋毀太子殿下,該當何罪!”
人群安靜了兩秒鐘,随即又爆發出一陣質疑。
赫連岐隻能親自出面,”諸位且安靜下來,如今要緊的是迅速撤離,不要耽誤時間了。至于太子殿下,若是太子仍堅守在此,本侯會按律斬了胡說之人,若是太子真的棄城逃跑,本侯定會如實禀明聖上,請諸位放心!”
赫連岐威名在外,一向有諸多支持者,有他在,民怨算是被壓了下去。
“此地不能久留,李三,留下幾位護送百姓離開。”
赫連岐翻身上馬,冷聲下令。
李三抱拳,“是。”
雨已經漸漸停了下來,等赫連岐的隊伍趕到時,衆人皆松了一口氣,眼下水勢是控制住了,赫連岐的人來了,他們也好就地歇息了一會兒。
天色漸明,遠方的天已經開始泛起了白,赫連岐騎在馬上,打眼一瞧,竟然真的沒看到楚文州的身影。
赫連岐一到,馬上就得到了林大人的熱烈歡迎,“久仰将軍大名!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
赫連岐很平淡地“嗯”了一聲,眼神似有若無的飄到岸邊。
林大人忙道:”經過一晚上,眼下已然沒有大問題了。”
水面平靜下來,緩緩的流淌着,剩下的人在做着剩下的收尾工作。
赫連岐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身,想了想,還是沒開口。
“怎麼?在找我嗎?”
有人突然出現,擠進了兩人中間,赫連岐這才一回頭,一個泥手印就這麼扣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剛要發怒,就見楚文州一身粗布麻衣,褲子卷起來,臉上和身上都是水和泥,頭發亂的像草,還咧着嘴,沖着他笑。
比他反應更大的是林大人,林大人尖叫一聲,沖到楚文州面前,“殿下!!!!”
楚文州一邊被林大人扒拉着轉圈,一邊無奈地沖着赫連岐笑,“這不,出此下策。”
他們兩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嘈雜的人聲就淹沒了兩人。
衆人歡呼着,慶祝着勝利,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悅。
楚文州被簇擁其中,他們眼下都知道了,原來殿下與他們同在。
楚文州隔着人群遙遙地看了赫連岐一眼,掙脫了人群,把他們都趕了回去,林大人笑着把人都領走了。
衆人的嬉笑聲越來越小,江上吹起一陣清風,帶起一圈圈細小的漣漪。
兩人相顧無言。
等不知道過了多久,楚文州擡起胳膊,擦了擦臉上的泥,卻反倒被袖子上的糊成了一團。
赫連岐心念一動,剛要說話,不遠處就傳來一陣響動,山伴随着地崩山摧之勢開始了劇烈的晃動。
楚文州幾乎在瞬間,拉起赫連岐的手就開始跑。
山上的泥漿醞釀了一整夜,在此時傾斜而下。
什麼亂七八糟的心思都沒了,兩人隻是跑。
楚文州身體狀況不佳,又幹了一晚上的活,猝不及防地吐出一口血,身後的泥漿已到了腳下。
楚文州體力不支,爬不上去。開始還在硬撐着不叫赫連岐發現,後來,幾乎使不上什麼力氣。
面對近在咫尺的高地,隻覺精疲力盡。
赫連岐全然不知,剛踏上高地,心裡一喜,回頭拉他,卻被用力一推。
人消失了。
“楚衡……?”
赫連岐看着自己空蕩的手心,怔愣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