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她便一直留在圖書館。整個下午,一個借書的人都沒有,她目睹這種寂寥,知道自己為什麼工資低了。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時間,她收拾好東西,關起門,到了圖書館樓下。
她本來想回家的,但心想,找到那個壞小子才是第一要務,便打電話告訴奶奶,她不回去了,又走到昨天跟那壞小子對峙的地方,試圖發現一點線索。
但這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線索,隻有風刮葉子的聲音不斷傳來。她心想,這樣憑空找一個人太難了,或許,她有一點感知力的話,要容易一些。
于是,她模仿着從秋楓那裡學過來的姿勢,閉起眼睛,集中注意力,試圖去感知空間中的一些細節。下一瞬間,她好像真的有所發現,就在左側樓房的陽台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存在着,是那個壞小子嗎?被打到樓房的陽台上懸挂着了?
她睜眼一看,發現那不是壞小子,而是别人。對方神情沮喪,笨手笨腳地翻過欄杆,反手拽着欄杆的最上沿,要試着跳下來。
但他還缺了一點膽子,跳不下來。
平安大驚,大步跑過去,喊:
“不要跳啊,有話好好說嘛!”
那人是個青年,大概二十二、三歲,相當年輕,他抽泣着,道:
“我老婆跟别人跑了,我不活了,你不要管我!”
平安試着盡可能接近對方,道:
“我就管你!因為我是制裁出軌委員會的成員,你聽我說,我一定把你太太找回來,讓她守着你。”
對方抽出一隻手來擦眼淚,問道:
“你是什麼會的成員?”
平安停頓了一下,因為她也想不起自己編的那個名字了,道:
“哦,反正,我就是專門管别人出軌的那種人,你先回到陽台裡面,我們慢慢談。”
對方小聲吼道:
“我不,你肯定是騙我的,我的鑫兒她心裡沒有我,她不愛我了,我要去死!我要以死來證明自己的忠貞!鑫兒,我愛你,你聽到了嗎,我愛你!”
這一連串的低吼震得平安耳膜痛,她幾乎是有點痛苦的,蹙着眉,又側頭,把這痛苦一刻挨過去。
這時,對方又唱起歌來:
“我愛你,鑫兒,每天都在想着你,我的寶貝,從清晨到黃昏,從黃昏到黎明,每天都想你千萬遍!”
他唱得太走調了,讓他的鄰居也忍不住咆哮:
“你要死就去死吧,唱得太難聽啦!我說,你這窩囊廢什麼時候才能不污染我的耳朵,趕快去死!”
這句話的末尾,是鄰居扔出來的熱水瓶。“啪”地一聲,落在平安的跟前,把她給吓了一跳,趕緊躲到一旁的台階上。
這一刻,她不禁有點感慨,心想,要是自己有隔空移物的能力就好了,那麼,她就可以把陽台上那青年移開,然後,也可以順帶着把丢下來那熱水瓶移開,這樣,不管是人或物,都造不成危險了。
所以啊,魔術師之神為什麼偉大,就是因為他有常人所不具備的能力。
可是,她沒有那種能力,隻能靠自己的辦法解決眼下的難題,她試着走出台階去,仰頭看那青年,發現他還挂在那裡的陽台上,在跳與不跳的邊緣徘徊。她便喚道:
“先生,你先回房間吧,我向你保證,我找到你太太,把她送到你身邊。”
對方哭着說:
“你找不到她的,她已經跑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說着,他試着松手。平安見了,心驚膽戰,忙道:
“别呀,别跳!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啊,你聽了肯定高興。”
對方這才抽出視線,看了看平安一眼,問:
“什麼?”
平安便道:
“其實,這小鎮上很多女孩子暗戀你,知道嗎?”
她心想,也許這樣行得通,因為困擾對方的就是一種被抛下的負面情緒,她解決這個情緒就行了。對方也真的來了興緻,問:
“有多少?”
平安信口胡謅道:
“有二十多個吧,都是年輕貌美的女孩,她們都喜歡你,在暗中談論你的消息,說你比那些男明星還帥!你趕快回到房間去,要是受傷了,她們會傷心的!”
就在這時,那青年的鄰居家傳來回應:
“别編啦,我要吐了,讓他跳嘛!這個懦弱鬼,一天要來三次,我保證他跳不下去的。”
那青年反駁道:
“誰說的,我就能跳下去!”
說着,他又要松手。平安大驚,道:
“别聽他的呀,說不定他就是跟你太太在一起的人,你跳了,不就是正中他下懷嗎?”
然後,空間沉寂了一下。這條街本來就很靜,現在就更靜了,這種沉寂中透出巨大的躁動感,讓平安覺得可能會發生什麼,她頓時感到有點畏懼,然後,是一聲沉悶的開門聲傳來。
另一個青年走出來,站在相鄰的陽台上,俯視着平安,冷冷道:
“你知道嗎,小姐,你這樣說,我可以去告你诽謗的!就他老婆那樣子,長得像飛了一萬尺高再摔下來的恐龍一樣,誰看得上啊,别污蔑别人的眼光,好吧,就這個蠢驢捧在懷裡當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