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不離把書包扔在沙發上，抱着精裝巧克力，臭着臉去隔壁了。

尹玉芳喝着黑咖啡，跟喝白水似的。一口氣喝完，她一邊洗杯子，一邊咕哝着：

“就聽你話。剛如果是我讓他去送，鐵定又要跟我耍脾氣！明明是我生的。也沒虧待他，就這樣對我？”

嘩啦啦的水聲把尹玉芳的聲音遮了個大半。韓辭景讷讷的：“……你說什麼了？”

才多大年紀，這就開始耳背了！

尹玉芳毫不掩飾地露出嫌棄的神情，罵道：“說你就是個木頭！”

韓不離抱着巧克力，走到隔壁，敲門。

笃笃笃。

他等了半分鐘。沒人開門。

……那蠢東西又在幹什麼？

韓不離想改踹門，擡腳的瞬間，想到可能會打擾别的鄰居，又把腳收了回去。

——笃笃笃。

他又一次敲了門，心想，他就等一分鐘。

一分鐘時間到，他直接放下東西走人。

為求嚴謹，他還調出了手機秒表。

他盯着手機上飛快跳動的數字，百無聊賴地跟着數。

一、二……

七、八……

數字跳到十的時候。門開了。

韓不離摁滅手機。

也不知道蘇邶到底在幹什麼，燈都不開一盞。四處黑摸摸的，隻有裡邊電視投來淡淡的光。

這破小區物業不行，什麼設備壞了都得業主七請八請才有人來維修。就拿這走廊聲控燈來說，它上了年紀，感應極差，除非是刻意發出巨響，否則壓根别想讓它亮起來。

連擺設都不如。

“……你？”

看到門外站着韓不離，蘇邶總是淡淡的臉上，居然有幾分驚訝的神色。

也可能是四處太黑，讓他看錯了蘇邶的表情。韓不離想。

“我爸給你的。”韓不離不想多說，直接把巧克力塞進了蘇邶的懷裡。

原本打算轉身就走，結果突然一聲撕心裂肺的凄厲尖叫響起，把在場的兩人都吓了一跳。

……那聲兒從蘇邶家裡傳出來的。

韓不離下意識探了下頭。

……客廳的電視大屏上，淋漓鮮血糊了滿滿一整個大屏。

尖叫。鮮血。

這熟悉的配方。

“……恐怖片？”韓不離狐疑道，“你不是害怕？”

“唔……”蘇邶支吾。

“怕還看？”那語氣聽着像質問，“還不開燈？”

“練膽……”

猶猶豫豫的聲音，聽着既像膽怯，又像心虛。

全看聽者如何領會。

韓不離打量着蘇邶，他還是沒什麼表情的樣子，隻是唇角微微抿起。

韓不離收了目光，推開蘇邶，徑自往裡走。

“我也要看。”

“？”

蘇邶微微睜大了眼睛。

這下看得格外清晰，韓不離嗤一聲：“看你都吓成了什麼樣子，半夜被吓死怎麼辦？”

蘇邶沉默了。

他看着韓不離大搖大擺走進他家，坐上了他剛剛坐着的沙發。

“不過來繼續看，站那幹嘛？被吓傻了？”

“……”

蘇邶隻好關上門，抱着那盒巧克力，慢慢地、慢慢地挪了過去。

韓不離怕他爹疑惑自己怎麼送個巧克力把人送沒了，正在手機上噼裡啪啦一陣打字，說自己在蘇邶家待會兒，晚點回去。

發完消息，他就把手機擱在了矮幾上。

“你确定要看嗎？”蘇邶坐下，問。

電視裡一陣人逃鬼追的激烈聲，韓不離盯着屏幕，應：“這不你決定要看的？”

靜默片刻。

蘇邶又問：“……你不做卷子了嗎？”

“最近刷的夠多了。……你能不能安靜閉嘴好好看電影？”

蘇邶就徹底安靜了。

兩人各自坐在沙發一端，中間猶如隔着楚河漢界。

韓不離忽然意識到，他和蘇邶從來沒像這樣，兩個人心平氣和地單獨坐在一起看電影。

他倆小時候一起看動畫片，都會因為頻道分歧打起來。

更别說長大以後了。他能和蘇邶待在同一空間裡，還不動手揍他，已經算是相當克制。

如果是以前，打死他也不會相信，自己有朝一日會因為蘇邶膽小，而陪他看電影——

等等。

他難道是在擔心蘇邶嗎？！

這個念頭乍然冒出來，韓不離心間猛地一跳。

——嘔。

放過自己吧，别老想這些有的沒的惡心自己。

你隻是因為人好，所以才會在這裡。

十世善人韓不離，人間沒有你，那得失去多少愛心啊。

韓不離電影沒看進去多少，亂七八糟的倒想了一堆，把自己感動得不行——

世上竟有他這樣不計前嫌的大好人！

等他漸漸進入了電影劇情，才發覺這電影不像普通恐怖片那樣俗套。

挺有意思的。

可是……

是不是有點冷？

韓不離胳膊上不知什麼時候起了雞皮，他搓了搓，才意識到一旁的中央空調正兢兢業業地工作着，吐着冷氣。

漸漸入夏，天氣慢慢地熱了起來。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能開空調的時候。

韓不離不着痕迹地往沙發裡窩，有點後悔沒把外套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