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整個教室陷入了死寂。

韓不離仍在座位上站着，單薄的短袖襯着單薄的身影。

他雙手插在褲兜裡，目光直直地看向門口，看着那個唯一一個替他說話的人。

說實話，挺好笑的。

替他說話的，居然是他最讨厭的人。

是其他人眼中，自己傷害了的人。

受害者居然替加害者說話，這群傻逼都看傻了吧。

呵。

韓不離盯着蘇邶，卻怎麼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替自己說話。

隻是有什麼在心中鼓動着，讓他覺得有些呼吸不上來。

……好煩。

他讨厭這種不穩定的情緒。

也讨厭眼前這個行為超出他的理解的蘇邶。

韓不離心煩意亂地移開視線，轉而盯向班主任。

她看着十分不悅：“你确定？蘇邶，我可是在幫你教育欺負你的同學。不要擔心他會打擊報複，有什麼事情都說出來，老師和同學們都會幫你。”

“有什麼事情？”

韓不離聽到那個讨厭的聲音，淡淡地用反駁來提出質疑：

“老師，你是很希望我們真的發生過什麼矛盾嗎？但實際上我們的同學都很友善，并沒有你所想的欺負。”

教室裡又窸窸窣窣地響起小聲的交談：

“蘇邶這麼一說，好像也确實是這樣……”

“對啊，其實韓不離也沒幹過什麼過分的事。有時候明明是蘇邶先對他惡作劇的，但他也隻是罵了兩句就沒别的反應了。”

“這次應該和韓不離沒關系吧？如果真是韓不離幹的，蘇邶沒必要幫他隐瞞啊。”

“當事人都這樣說了，大概就是我們錯怪韓不離了……”

“咳。”

班主任的臉隐隐黑了下來，“既然是你自己不小心的，那這事就這樣了。下回大掃除的時候小心點。先回座位坐着。”

蘇邶一點頭，走進教室。

仿佛轉移話題一樣，她掃視着教室：“……陳骁、薛五陽幾個人呢？怎麼都不在？”

……後面兩排都是空的，就隻有蘇邶和韓不離在位置上。

韓不離默不作聲，是陳骁的前桌同學回答了老師的問題：“他們幾個負責掃尾，去倒垃圾了。這會兒還沒回來。”

“……知道了。來，說說我們這次評優……”

班主任滔滔不絕，仿佛前面的事情沒發生過。

韓不離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他的思緒像蝴蝶一樣，又飄遠了。

蘇邶的傷怎麼樣了？

蘇邶真的是自己不小心摔下來的嗎？

他能肯定自己經過的時候沒有碰到那張桌子。可是萬一他确實碰到了，隻是因為自己當時太暴躁，導緻沒注意到……那怎麼辦？

蘇邶會覺得自己是故意的嗎？

……真是這樣的話，蘇邶為什麼依然替他說話了？

韓不離胡思亂想着，目光不知何時，又落到了坐在後門附近的蘇邶身上。

蘇邶正從抽屜裡，摸出一袋小面包。

對講台上的班主任視若無睹，他撕開包裝吃了起來。

安安靜靜，不動聲色。

看着他吃東西的舉動，韓不離又想到了那個香菇素包。

胃裡一陣翻騰，有什麼情緒襲卷而來。

韓不離咬着牙，嘴裡發澀。

心想：他大概再也吃不了香菇了。

他知道很多東西都會和記憶産生關聯。

食物的味道也是如此。

他不是很想再記起這件事情。

也不是很想再記起這莫名的情緒。

。

蘇邶睜着眼睛，眼裡一片清明。

他沒睡着。

蘇邶靜靜地看着酒店陌生的天花闆。

空調不斷工作着，吐着冷氣的嗡嗡聲，在室内環繞着。

還有旁邊傳來的，輕輕的、極有規律的呼吸聲。

他在床上坐了起來，看了一眼時間，淩晨兩點多。

借着手機屏幕淡淡的光，蘇邶側頭，看向旁邊熟睡的趙翎。

而後，動作輕輕地掀開被子，下床，走到房間門口。

開門，出去，關門。

……所有的動作輕得像隻貓咪。

“……there is nothing but ice.（那兒除了冰以外一無所有） ”

夜已然深了，投影儀卻仍然在工作着。

蘇邶在門邊遲疑了一會兒，半晌，才重又邁開腳步。

他輕手輕腳地往沙發邊上走去。

韓不離早就睡着了，緊閉着眼睛，眉頭微皺，好像夢到了什麼不算愉快的事情。

蘇邶趴在沙發邊上，從上方，悄無聲息地看着韓不離的睡顔。

客廳的窗簾并未拉緊，月光與夜色融融，是很迷人的景色。

蘇邶卻沒有側目。

他看了半分鐘，終究伸出手，輕輕地落在對方微皺的眉頭上。

換來了皺得更深的眉頭。

可能是覺得有些癢，韓不離伸手去撓眉間。

蘇邶在他的手即将觸到自己之前，就收回了手。

韓不離又安靜了。

……不管醒着的韓不離是什麼樣，是眉開眼笑，還是怒火中燒，可當他睡着了，他總是安安靜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