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罰我?”謝九淵當即怔住,不明所以。
齊聞風以為他是擔心懲罰過重,安慰他道:“你放心,你靈根受損,師父疼你,不會忍心關你禁閉的。”
提到禁閉,謝九淵這才後知後覺一件事——弟子無令偷跑下山,是有違門規,是要受罰的。
此次下山,他竟全然忘了這事。
不過,這也怪不得他,雖然整個四夷門因為偷跑下山受罰最多的就是他,但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自從他被逐出四夷門後,再沒有門規約束他,後來做了閣主,更是無人能管他。他已經十幾年沒有受過罰,關過禁閉了。
今日若非是師兄提醒,他恐怕到現在都會覺得自己隻是下了趟山,什麼事也沒有。
怎料今時不同往日,世道倒退了。
***
為了免生事端,行動自由,謝九淵規規矩矩換上了弟子服,束好頭發,站到楚塵岚面前時,恭恭敬敬行了禮:“師父。”
又轉向另一邊行禮:“師叔。”
又轉了一邊,遲疑了下,才叫人:“……師姑。”
将在場的人問候完,他又面向楚塵岚,開口便認錯:“弟子知錯,請師父責罰。”
他認錯很快,态度端正,語氣慚愧,叫人找不出一點差錯來。
但在座三人面面相觑,誰都沒有接話。
并非是擺架子,而是幾人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破天荒頭一遭啊,九淵你居然一回來就認錯了。”
四夷門坐陣有三人,一是門主楚塵岚,另外二人分别是他的師弟楊一歎,和師妹沈秋。此時開口說話的便是楊一歎。
他并沒有正襟危坐,連說話語氣都很随意,不見興師問罪的意思,更像是調侃尋樂。
謝九淵看他一眼,正色道:“弟子往日多有胡鬧,如今痛定思痛,決心痛改前非,遵守門規。此次下山未有報備,讓師父師叔……還有師姑擔心了,是九淵的不是,認錯自是應當。”
一番話下來,若叫一個不認識他的人來聽,定然以為這是個知錯能改,正直端方的弟子。
偏在場誰都知道他的性子,這番說辭的可信度大大降低。楊一歎更是哈哈大笑出聲:“九淵啊,你别是怕被你師父關禁閉,才特意準備了這些話說給他聽的吧。”
謝九淵睨他一眼,心中已然不快。
他這位師叔平日裡便沒個正行,總是闖禍,今日還同他唱反調,實在惹人生厭。
“師叔說笑了,弟子犯了錯,按照門規當在後山禁足一月,弟子此次前來為的便是領罰,并無其他算計。”
後山禁足這事,謝九淵熟得很,人關進去了,反正他能悄無聲息地跑出來,禁就禁了,沒什麼所謂。
是以,他認錯領罰态度幾乎是堅決:“師父,若是沒有别的事,弟子這就下去禁足了。”
說罷轉身就要往外走。
“來真的啊?”楊一歎神情疑惑。
同謝九淵并排而站的齊聞風将人拉住,看向主位上的人:“師父,阿淵他既已知道錯了,不如就從輕處罰吧。阿淵他性子鬧騰,禁足一月對他來說,實在罰得重了些。”
“這話說的倒是沒錯。”左側上座的女子接了話,正是沈秋。
她一襲綠竹衣裳,面容姣好,是個清麗溫婉的模樣,說話聲也很輕,一看便讓人覺得她性子溫和,極好相與。
從前的謝九淵就是這麼認為的。
但現如今,整個四夷門上下,謝九淵最無法直視的便是這位師姑,看一眼内心都十分複雜,聽她說話更是覺得怪異。
“聽聞風說,阿淵還傷了靈根,如今可好了?”沈秋又問。
楚塵岚出了名的慈悲為懷,最是容易心軟。明眼人都聽得出來,沈秋這是在幫謝九淵說話。
當然,謝九淵自己也知道這話的用意,隻是他甯可沈秋一句話也不要說,就在那裡安安靜靜坐着,遠離世俗,就是最好的。
偏偏沈秋說了話,他如今又是四夷門的弟子,在場的人又都比他位高權重,他裝不了聾子也裝不了啞巴,隻能面帶微笑轉過去:“師姑……多謝師姑關心,我的傷沒什麼大礙。”
不願再多說,話音落下的當口,謝九淵就已經轉回去面向主位了。
“師父,我……”謝九淵想再争取一下禁足的機會。
“好了。”楚塵岚擺擺手,“你師兄師姑都在替你求情,你又受了傷,再罰你倒是說不過去,看在你認錯誠懇的份上,此事便不追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