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謝九淵也沒想到,這人下手竟如此迅速狠辣,等他反應過來想要遮擋噴濺的血時,卻突然發現那噴湧的血都被一道屏障擋在台階之下,并沒有濺到他身上來。
他偏眸看了一眼身側的人,沒說什麼。
而在戈來腦袋落地的一瞬,整個軍營瞬間跪倒了一大片魔士。誰都怕下一個掉腦袋的會是自己。
“你是此處副将?”玄晏轉頭問了一句,問的是先前迎他們的那個魔族。
那魔族也跪在地上,擡頭看了一眼人又立刻低下頭去,答道:“是,屬下名叫介元。”
不知怎麼,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玄晏似是愣了一下,像是他曾聽到過這個名字似的。
他垂眸望去,但介元低着頭,他看不見面容,便隻道:“将領的位置歸你了。”
介元驚愕擡頭,又很快低下頭,重重一拜:“多謝尊上!”
玄晏視線掃過那些因為懼怕他而跪地不起的魔士,高聲道:“今後若還有誰想向前任魔君表一表忠心的,隻管到魔宮來尋本座!本座一定成全他!”
謝九淵側目望過去,并沒在他眼中看到什麼情緒。
解決了日後的隐患,這個人似乎并不怎麼高興?
大抵是出于這點不知真假的猜想,又或是因為别的什麼,出了軍營後,謝九淵再次給玄晏提了個醒。
“斬草除根的道理,魔君大人想必不用人教也明白。”
玄晏轉頭看他,唇邊挂着抹似有若無的笑:“你想說,我還是會死?”
謝九淵并不答他的問題,隻是道:“那些魔士很怕你,而且隻是怕你,和你殺掉的戈來一樣,他們都怕你。”
戈來怕你,但日後卻殺了你,殺一個戈來是不夠的,如若他們對你隻有懼怕,将來就會有無數個戈來,無數個像戈來一樣想要殺了你取而代之的人。
這些言外之意,謝九淵沒有直白的說出來,但玄晏知道他是這個意思。
玄晏:“我可以理解為,你在為我擔憂麼?”
謝九淵看他一眼,說:“随你高興。”
謝九淵繼續往前走去,一邊道:“魔都是個是非之地,你這高位人人觊觎,倘若有朝一日你跌下來,笑你的人隻會比可憐你的人多得多。”
玄晏跟上他的腳步:“那你呢?是會笑我還是可憐我?”
這話中有幾分深意,謝九淵并不願意去細想。
他連頭也不回:“這種明知故問的問題,魔君大人也這麼喜歡問嗎?”
玄晏也不生氣,隻是笑:“放心,不會有那一天,你不會得償所願。”
這回,謝九淵反倒是回過頭來定定瞧了他一眼,才又邁動腳步。
“那就祝願魔君大人你得償所願了。”
***
或許是因為堂堂魔君也怕死,又或許是那日謝九淵的提醒起了作用,近日來玄晏外出的次數愈加多了,連耀進門彙報消息的次數也多了。都是與魔都有關的消息,謝九淵在邊上有時也會聽一些,但不怎麼放在心上,唯一引起他注意的是連耀提及無劫之谷時,他側頭多聽了一耳朵。
向斯死後,無劫之谷就換了新的管理者,連耀帶來的消息說,那位新上任的大人為了立威,一日之内殺了上百個魔奴。
當然,讓謝九淵驚訝的并不是這個,而是玄晏給出的回應——
“把人換了吧,帶話給新的管事者,若是要步前者後塵,提防自己的腦袋。”
因為這句話,謝九淵盯着人看了好半天。
他本以為,這位久坐高位的魔君并不懂生命的重量,不會在意同族的死亡,更不會對那些魔奴産生憐憫之心,但如今看來,似乎是開竅了。
盡管并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改變,但有些東西又确實是不一樣了,謝九淵與他同行這麼久,看在眼裡,也深有體會。
不過,他終究還是未置一詞就是了。
這位魔都的新主因何而改變,又因誰而改變,對于此時的他來說,都不是一個适合插手的好時機。
謝九淵在魔都來去自如,便趁着玄晏不在魔宮時去了一趟四夷門。
不是回去叙舊憶往昔,而是回去毀一樣東西——四夷門門主的随身佩劍,淨心。
據系統所說,這件惡事一定能積攢仙門對他的仇恨,将來仙門與魔族交戰之時,隻要他亮出兩截斷劍,離死亡就又近一分。
楚塵岚的淨心劍放在何處,謝九淵一清二楚,趁着楚塵岚不在房間時,謝九淵輕易就拿到了那把劍。
悄無聲息的來,又悄無聲息的走,誰也沒見,隻帶走了楚塵岚的劍。
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而唯一不在他意料之中的,是他回到魔宮時,面對的是一位正在經曆虛劫的魔君大人……
屋内的人似乎對他的到來十分意外,臉上出現了短暫的驚訝,但又很快變成了憤怒。那雙盛滿怒意的眸子仿佛在無聲的質問他——
你去了何處!又為何現在才回來!
謝九淵走上前去,扶住已經快要站立不住的人,問他:“魔獸在哪裡?”
玄晏視線在扶他的那隻手上停留了一會,才說:“沒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