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修平松了口氣。接着他忽然恨起穴鼠沒有及時出現。他如果是穴鼠的東西,那失去貞潔就不算他的過錯,而是穴鼠的過錯,因為穴鼠沒有保護好他。可他真的是穴鼠的東西嗎?
他是一個人對吧。
他不是什麼痛苦之匣,不是一個能夠被人轉來轉去的道具。
是吧。
烏修平不确定。
他在街上亂七八糟的走,也想不出去哪裡。最後他沿着下水道來到穴鼠的巢穴,徘徊在巢穴門口遲遲不進去。
隻要穴鼠罵我一聲,我就進去道歉。烏修平哀求地想着。他絞盡腦汁思考穴鼠懲罰自己的方式:做一天一夜是很仁慈了,要扇他的臉,擰他的肉,要他跪在地上學狗叫總之什麼都可以。他再也不會哭,也不會擺着苦臉,做出不情願的表情。
他不願意回到仁愛院去。
他想到穴鼠這裡展現自己最後的價值,用這價值換一點可憐的關于曙雀與平叔的事情。
這,就是烏修平能想出來的方式。
——當一個人卑微到最後,他能夠拿出來的籌碼隻有他自己。
“穴鼠。我錯了。”烏修平準備好一肚子的認錯,他要說許願星是如何粗暴地強迫他,他要說他自己是那麼的不願意,他要說他從始至終都想着穴鼠。
他從沒有背叛過他的愛人。
哪怕他之前從不覺得穴鼠是他的愛人。
但現在,穴鼠是他的愛人。
“穴鼠。穴鼠先生。”烏修平念了許久。他濕漉漉的沾滿下水道臭水的腳印一層一層疊到幹透。他從最開始不敢敲門到頻繁敲門。他不敢進去,想着至少拿出認錯的态度去找穴鼠。
可,穴鼠一直沒有開門。
他的沉默随着時間發酵,讓烏修平不安,烏修平的臉從死灰到赤紅。他擡起腳,要踹門,又不敢,最後狠狠踏在牆面,把自己翻出去一個跟頭。
灰頭土臉,難看至極。
“我錯了。穴鼠先生。穴鼠。”烏修平哀求幾分鐘,這漫長的幾分鐘沒有任何人看見。他自己卻能感覺到他對穴鼠的恨更粘稠,那毒藥一樣的情感混合着失望、恨、忏悔與微妙的愛——是了,将他垃圾一樣丢開。這就是穴鼠會做的事情。
垃圾走出下水道。
烏修平痛苦的潮熱被風吹散。實不相瞞,他來找穴鼠前吃了點藥。那些廉價的藥讓他下方的肢體又疼又麻,冷風一吹幾乎失去知覺。
他想讓自己看上去更誘人點。
烏修平當初站在街邊,選購這種不入流的藥片時也猶豫過。他很清楚自己所擁有的本錢就那麼點,他不太會讨好人,穴鼠提及的往身體上塗奶油塗巧克力的行為太貴了。苦思冥想下,烏修平覺得自己能做的就是吃點藥片。
現在他吃藥時的猶豫,那些羞恥又渴望的心态,連同下半身腫脹的痛覺開始打着轉鞭笞他的靈魂。
烏修平渾身憋着一股氣。
他沒有任何選擇地往仁愛院的方向走,路上他看見一個塑料瓶,用力踐踏它,将那螺旋瓶蓋踩崩,瓶身完全碾成一片。他瘋狂拍打鐵皮隔斷牆,吵得路邊窩棚發出罵人聲,他用更難聽的話罵回去,罵得對方鴉雀無聲。
看見一根紮着長釘的長棍子,撿。
路過一個廢棄的自動售賣機,踹。
那些滾出來的不知道男女的用具,被烏修平用棍子一個一個打飛出去,各種各樣的長棍杯子沿着斜坡往下飛,活像場淫.亂高爾夫。
烏修平哈哈笑,張開手,短暫升起更加猖狂的想法。他追上去,把那些矽膠用具當做球,胡亂打到鳥、貓、狗身邊,最開始他還沒有辦法瞄準,越到後面,他越能聽到一些短促的叫聲,他愉悅地笑起來。
終于,他也體會到那些強者的滋味了。
“啊哈哈。哈哈。”烏修平追着那些用具跑。他看到仁愛院大家現在聚集的地方,周圍黑漆漆一片,路燈遙遠點着,叫一切都如同霧裡看花。烏修平踩住一個正在滾的男用長棍,他舔了嘴角,咧開嘴,用長棍狠狠擊飛這東西。
“哈。”
他看見那東西飛越屋頂,飛到沒有月亮的天空上,膚色反射出一絲光亮,像導彈,像閃電,像他的新生。
烏修平身心愉悅。
他踩着第二個用具。這次,他打算驅逐前方那隻一直都在的狗。他仔細地瞄準,确認自己打中那條可憐的狗,接二連三,他将矽膠用具打擊到那條狗身上,試圖驅逐它,直到所有用具都打完了。
“怎麼回事。”烏修平不理解,他一個人的遊戲忽然出現個阻力,這弱小的阻力沒有按照他的規劃去走。
他很不滿意。
那隻是一條狗。
一隻看上去很瘦弱很小的狗。烏修平提着長棍往前走,想要繼續用矽膠用具驅逐它,還是直接用棍棒趕走它。
那隻是一條狗。
烏修平舉起棍棒,他打下去,一棍子就把這條狗打得翻過身來,露出那長毛下熟悉的臉和扭曲到折疊的身體。
它是沈曙雀。
是烏修平最好的朋友沈曙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