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ylan？”

“你是……？”

申岚那張淡然的臉上，蹙眉的動作細微又刻意。

恰巧一片雪花飄過，落在他的睫毛上，冰冷得讓人心顫。

“伊森啊！你不記得了？”

伊森顯然被撩得心癢，眼神裡的迫切昭然若揭：

“去年我們在倫敦見過，那個私人俱樂部裡！”

“……’威士忌酸’先生？”

申岚卻沒有和他套近乎的意思，微微擡起眼看他，不動聲色。

“認真的嗎？！你記住我點的酒了都沒記住我？”

伊森有些自嘲地笑出來，擡手想把圍巾幫申岚系上，卻被申岚擋住。

“我可以立刻把酒也忘掉。”

申岚的目光從伊森臉上移開，搶過圍巾攥在手裡，邁步要走。

“哎哎哎！――等等！好吧我錯了，随便你記住什麼都好。“

伊森伸手擋住申岚的去路，毫不遮掩的目光一秒都不肯放過這張觊觎已久的臉：

“你在洛都做什麼？參加比賽？……哎？我怎麼印象裡你是出了什麼事還是怎麼的……”

洛都今晚的天氣愈發寒冷，隻需輕輕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便如尖銳的針芒直刺鼻腔與眼眸，逼得眼眶中淚水幾欲奪眶而出，鼻頭也被凍得泛起紅暈。

申岚順着伊森伸出的手緩緩看向他，直至兩人的視線快要碰上時，又不自然地停下了。

“得罪了大股東，隻好流落街頭當野貓了。”

此刻申岚的模樣，就好像那份刻在骨子裡的高傲，在這落魄的境地下漸漸難以維系，已經被侵蝕得千瘡百孔，甚至釋放出一種誰都可以撿走的自暴自棄。

“暴殄天物！你說的大股東，不會是那位艾瑞克-羅森吧？”

“你是太閑了嗎？怎麼知道這麼多？”申岚不耐煩的反應明顯是在肯定伊森的猜測。

“我碰巧跟艾瑞克有些接觸，此外——”伊森奪過申岚手裡的圍巾，再次要為他戴上：“我碰巧特别憐愛一切脫俗的氣質，比如倫敦，比如洛都，比如，你。”

“呵。”雖然對伊森的油膩嗤之以鼻，但這一次申岚卻沒有拒絕伊森的殷勤。

這讓伊森一下子來了精神，上前半步，靠近申岚耳邊，悄聲道：

“我的酒店就在前面，跟我走，我有你想要的東西。”

申岚擡眼迎上他的目光，斜勾起唇角，語氣裡全是譏諷：

“别對你還沒掏出來的東西那麼有自信吧。”

這譏諷傷不到伊森分毫，反倒讓他臉上的得意變得愈發嚣張：

“我有艾瑞克的把柄……”

******

即使是頂層的套房，洛都的酒店也是昏暗晦澀的。

古香古色的裝潢配上昏黃的燈光，映着牆上充滿島國美學的裝飾。

帶着寒意的檀香混合着松木的香氣撲鼻而來。

明明是清雅的調調，不知怎地就透出幾分掩蓋不住的暧昧。

“進來吧。”

伊森挪開半步，把申岚讓進屋。

在關門的瞬間反手就撈了申岚的腰一把。

申岚反應也快，把他的手一擰，用力将他整個人都推了出去。

伊森向前趔趄幾步才站穩，神色卻仍然從容：

“不愧是專業騎師的腰啊，真結實……還以為手感會像看起來一樣細軟呢。”

申岚的神色也未變，低聲道：

“你說的東西在哪兒？”

伊森沒有接申岚的話，從吧台拿過兩支酒杯，不緊不慢地加上冰塊，倒上酒。

“島國的威士忌還不錯，嘗嘗看。”

酒杯被放在桌上，冰塊和杯壁碰撞，發出細微的清脆聲響。

伊森唇角上揚，拉開桌邊的椅子，一個标準紳士禮儀的鞠躬攤手，示意申岚坐到椅子上。

接着他打開電腦，另一隻手扶在椅背上，胸膛緊挨着申岚的耳側：

“讓我們看看，艾瑞克那個混蛋靠欺負我們可愛的Rylan，到底幹了些什麼……”

在鍵盤上一陣敲敲打打之後，伊森按下回車鍵的同時發出一聲輕浮的“Piu～”，密密麻麻的賬目記錄應聲出現在電腦屏幕上。

“簡而言之，他一直在做國際非法走私，所以需要大量的資金流。從賽馬比賽裡撈來合法途徑的錢，然後投資買入，再把黑得沒法看的錢，放到我們這裡，量産一些B級血漿片和荒謬的真人秀。”

伊森拿起桌上的酒杯，塞到申岚手裡，動作誇張地比劃着：

“然後哔哔哩叭卟哩卟～～砰！就變成幹淨的投資了。”

“他走私的是什麼？”

手指在酒杯邊沿來回暧昧地滑動，申岚卻沒有要喝的意思。

“你管這個幹嘛，把這賬目交給警察，他們順着就什麼都能找到了。”

伊森端起另一隻酒杯，抿了一口：

“真是美味……”

盯着申岚的臉，伊森明顯話中有話。

“你為什麼……”

“為什麼給你這個？他做的事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隻是拿錢辦事，剩下的一概不知。而且他已經好久都付不出這個錢了，這東西對我來說沒價值啊……”

伊森将手中的酒一飲而盡，貼得更近了些：

“何必不給有需要的人呢？”

伊森臉上的自我感覺良好越積越濃，他一邊将酒杯裡的冰塊晃得叮當作響，一邊打開郵箱頁面，把整個加密的賬目文件都拖拽到附件區，又将光标停在收件人的位置，示意申岚輸入自己的郵箱地址。

等到申岚的手指離開鍵盤，發送鍵被大方地按下。伊森向前探身，轉過臉擋在申岚和屏幕之間，托起申岚的手和酒杯，将這杯酒也一飲而盡。

随後，伊森的目光落在申岚的嘴唇上，越靠越近：

“明天早上，你就能拿到密碼。”

“啪嚓――”

酒杯掉在地毯上，玻璃渣和冰塊一起散落一地。

“呃――！！”

領帶被申岚猛地一拽，伊森一個沒站穩，歪跪到一旁的地上。

幸好反應夠快，才沒跪到玻璃渣子上。

但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他睜大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椅子上慢慢轉身過來的申岚。

咔――！

肩膀上又是一記撞擊，伊森感到一隻鞋重重地踩在他的肩膀上。

申岚的臉上沒有表情，隻低垂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伊森。

伊森回過神來，好像察覺到什麼似的，表情明顯越來越興奮：

“你現在要是穿着去年那身西裝，就太迷人了！”

申岚沒有回應他的話，慢慢地将頭歪向一邊，繼續看着他。

“Rylan，我――！！”

伊森微微起身，本想直接撲向申岚，沒想到肩膀上的力度加重，生生又把他踩了回去。

“真無聊。”

申岚終于開口，不動聲色地環視着房間：

“就這窄小的酒店套房，配上一張再普通不過的床，你這美國佬就能嗨成這樣？我可硬不起來。”

伊森被撩撥地難耐，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那你要怎麼玩啊，My English beauty？”

“玩？”

申岚輕笑出聲：

“要跟我玩的話，咱們就去找點洛杉矶沒有的刺激。”

突如其來的笑容讓伊森倒吸一口涼氣，更點燃了心裡那團火，他急聲問道：

“比如說？”

申岚微妙地向前探身，看向伊森的眼睛：

“枇杷湖知道嗎？我知道有座山上有個對着湖面的野外溫泉，加上現在外面正好在下雪，你說這冰火交織的感覺，會不會很爽？”

酒勁兒似乎上來了，伊森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原來你玩的這麼開啊……”

“所以我看不上你。”

申岚說的挑釁，語氣卻沒有一丁點的起伏。

“等等……”

伊森好像突然反應過來：

“你該不會就此把我沉湖裡去吧？”

這話引得申岚挑起眉，把他的領帶往近前一拉：

“你值得我這麼做嗎？”

伊森窸窸窣窣地笑起來，目光反複在申岚近在咫尺的眼睛和脖頸間遊移，一刻也舍不得離開。

他擡手摸索到桌上的座機電話，摘下聽筒，接通前台：

“我需要請掃房間……再幫我叫輛出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