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
“但它愛吃屎就吃吧……”
“隻要不蹲我面前吃,我才懶得管野狗的愛好。”
剛剛笑得實在太劇烈了,差點岔氣,不得不騰出一隻手捂臉緩氣。頭發劈頭蓋臉地散落在額前,擋住了一隻眼睛,剩下的那隻死死盯住前方,指甲深深掐進臉頰肉裡,從手掌下發出粗重的喘息。
“……但是,它為什麼要濺我一身屎,為什麼要逼我一起吃屎?”
好髒。
好臭。
……好惡心。
我掩着臉,注視着秦徹衣服上的花紋。暗紅色的花紋和腦海中的幻覺在視野中攪動,那些詭谲的紋路腫脹成無數凸起的肉瘤,蛛網狀的血絲覆蓋在表面,青紫色的血管在黏液中跳動,變成一隻隻咕噜噜轉動着不停尋覓,饑渴的、貪婪的、垂涎的眼睛。
然後,成千上萬隻眼珠“刷”地轉向我。
“它休想掌控我,休想讓我做不願意的事,休想通過我去撬開那道門!!!”我神經質地笑着,尾巴一甩,那些眼珠就爆裂開來,瓶瓶罐罐碎了一地,“老娘要弄死它們!——我才是真正的瘋狗,惹上我它們算是屎到淋頭了!”
“蠢貨、傻叉、豬狗不如的東西!自以為是的畜生!”
“膽敢觸碰禁忌的秘法,卻沒有承擔後果的腦容量!以為我是一條會被随便踹死的流浪狗,随時都能擡上聖餐的腐肉,卻不知道自己惹上的的怪物是廷達羅斯獵犬,會不惜一切代價緊緊地追捕它們!——無論逃到天涯海角,無論變換何種形态,無論是否記得自己犯下的罪孽,終将穿越一個又一個時間或空間界限撕開它們的喉嚨——”*
重重地喘息了一下,手中的衣領被擰成碎布條,拼盡全力将真兇的名字咽進喉嚨。
“我跟EVER不死不休。”我輕飄飄地下達結論。
“……”
秦徹一直沒有說話。他不是不想說話,而是在我張開口,發出第一聲狂笑的時候,紅線就纏繞住了他的手臂。随着我說的越來越多,情緒越來越癫狂,原本的三根紅線開始從末端分裂繁殖,像一張蛛網緊緊裹住了他,隻留下那隻燃燒得要滴出血的紅眼睛。
……差點就被我吃掉了,卻還是死死抓着我不肯放手。
白癡,笨蛋,蠢男人。
“所以,我才要從名聲開始,一點一點擊潰它,”我伸出手,憐愛地搭着秦徹的側臉,缱绻地撫摸着那隻右眼,“暴力拆解很簡單,你,或者我,都可以輕松捏死這隻小蟲子。但背後的利益鍊條一日不除、靠山一日還存在,不将這些蛆蟲拖到陽光下暴曬,讓它們肝膽俱裂……”
“就算沒有EVER集團、杉德醫院,也會有黑衣組織、巨山精神病院。”*
“而我要它們痛不欲生,要它們永堕阿鼻地獄。複仇的火焰不會淨化罪孽,隻會化為恐懼,讓蟲豸永遠銘記冒犯神明的下場。”
“……你明白了嗎?”
“閉嘴——!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
紅線一松動,秦徹就死死箍住了我,眼中的紅光散去,臉頰咬肌抽搐,蠻橫地将我整個鎖進他懷裡。我的腰都要被折斷了,全身的骨頭都在哀嚎,“你就是在找死!真以為你能控制住我?真以為我不會對你做什麼——?!”
“我知道的呀……我知道……”
我在他懷裡低低地笑起來。
笑得一直在咳嗽,一直在抖,無力地抓着他胸前的衣襟。
“我知道……你就是這個臭脾氣,又兇又倔,認定一件事就要一條路走到黑,撞了南牆也不回頭,誰都無法阻攔你想做的事,怎麼吓唬你都吓不走……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反手抱緊他的腰,踮起腳,我顫抖着雙手,摸索着沿脊背一路往上,緊緊抱住他寬厚的肩膀,像哄孩子一樣輕輕拍了拍那令人安心的背。
“但是這樣的你……就是最好的……”
好有活力,真是生機勃勃,這樣努力掙紮着反抗命運的人,就是一把永遠不會燃盡的火,能把幹枯無趣的我一起點燃,會讓我有種活着的感覺。
“你——”
一直掩蓋在笑聲下的顫抖還是被秦徹察覺到了不對,他太敏銳了,還差一點,明明隻差一點……但我已經被猛地拉開,扳住了肩膀直視他的眼睛,而我終于也壓制不住喉間不停翻騰的撕裂和癢痛——
在猛然收縮的瞳孔中。
嘔出了一灘污血塊和内髒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