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不用劍?”
反應過來對方在問她,梨漫張了張嘴,沙啞的聲音從喉嚨裡溢出,“···當時沒帶。”
對方不置可否,将傷口包紮後,起身離開。
梨漫如獲新生般,仰躺在榻上。
就這麼在榻上躺了十來日,梨漫試着慢慢下床,一開始隻能拄着拐杖,後面慢慢地也能獨自走幾步。她算了算時間,來神廟已有一月有餘。
梨漫剛想去外面走走,正好碰見佛子從外面進來。她現在基本活動自如,也是時候回到自己廂房。雖說佛家人四大皆空,但梨漫仍是感覺不自在。
她已經有一陣子沒看見慧澤了,似是想到什麼,梨漫問向身旁人。
“國君,慧澤法師呢?”
對方掠過的身形頓在原地,聲音看似平靜。
“受戒。”
梨漫不解,“為何?”她不清楚慧澤犯了佛門何種戒律,難道是因為上次事情嗎?
對方扭頭看她,陡然銳利的目光,令梨漫瞬間僵硬在原地。
對方最終什麼都沒說,梨漫卻有一種自己做錯事兒的感覺。她想了想決定去看看慧澤,隻是她沒能找到慧澤,便被曆宏法師攔了下來。
“神女,止步。”
“法師,慧澤受戒是因為我嗎?”似是求證,梨漫盯着面前的法師,不願錯漏對方任何一個表情。
曆宏法師德高望重,佛法高深,他靜靜的站在那裡,不發一語,卻給人一種超脫凡俗,洞悉一切的豁達。
半晌,曆宏撥弄念珠的手堪勘停下,似是歎了口氣,“神女,人人都有各自的緣法,他犯的戒是不該亂了他人因果。”
梨漫不懂,卻也沒再繼續追問。
她從國君住處離開後,徑直回到了自己的廂房。她看着桌子上閑置已久的劍,本以為對方的那一句詢問是關心,不想竟是責問。
似是自嘲般輕哂一聲,澄澈的眼眸裡劃過一抹自己都未察覺的失落。
倘若那天她拿了劍,她就不會被蛇咬,她不被蛇咬,佛子就不必出手救她···是她最開始亂了緣法,也許她就不該出現在此。
梨漫摸着手裡的劍,決定等腿傷徹底好全了就離開此地。三個月的時間,她不覺得自己能改變什麼。雖然一開始确實抱有幻想,但經過這次的事情後,梨漫深刻的意識到,佛門中的因果,有一種旁人無法更改的命中注定。
她還是太過高估了自己。
接下來的日子,梨漫把自己關在廂房裡,不去聽經,也不外出走動,她專心緻志地等着腿傷痊愈,閑來無事就打坐練功。除了迫切想要回到神浮宮外,她總感覺似乎忘了很重要的事情。
一日,梨漫正在打坐,耳邊傳來簌簌聲響。她打開窗戶,許久不見的小鳥正虛弱的趴在窗檐下。
“這是怎麼了?”
梨漫摸着它暗淡無光的羽毛,暗自驚歎,小鳥好似經曆了什麼磨難,身上的羽毛也凋零了不少。
“是不是沒找到吃的?”
梨漫一手輕柔地托起它,轉手抓起桌上的劍翻身而出。她徑直往竹林方向走去,卻不想眼前的一幕,令她蓦地頓住腳步。
本還枝繁葉茂的竹林,顯露枯敗之勢,大片大片的焦黃,仿佛被瘟疫傳染一般
梨漫驚詫不已,她攔住路過的沙彌問道,“法師,竹林究竟發生了什麼?”
沙彌搖搖頭,沖着她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便快步轉身離去。
梨漫一籌莫展時,突然想起慧澤說過,龍嘯泉的水可以養活竹林,于是她一人來到了龍嘯泉河水邊。
聽說佛子身體抱恙,曆宏前來看望。
他推開門便看到屋内的情景,不由頓在了原地。
佛子正在伏案抄經,臉上一派平靜。曆宏靜靜地看着他,對方一心沉靜在筆下的世界,不受外物幹擾。那些擱置在桌上,散落在地上,還有懸挂在空中的···盡是厚厚疊疊,密密麻麻的經文。放眼望去,并不寬敞的屋子,瞬間被佛經塞滿。
曆宏有一瞬定在那裡,心底震動。
燈影幢幢,隻聞見沙沙落筆聲。
曆宏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再睜開時,眼裡的悲涼瞬間消失。
他看着眼前靜的好似停止了的世界,緩緩開口,“···幡動了。”
梨漫提劍來到龍嘯泉,河水依舊奔騰不息。
梨漫将準備好的水桶扔進去,木桶把手的位置上系有繩索,梨漫隻要見水桶被灌滿了,輕輕一拉,就能将木桶輕松拽上岸。就這麼來來回回了幾十趟,從龍嘯泉運回來的水被完全澆灌至竹林,水分很快滲透到土壤深處。
梨漫看着仿佛立刻就能獲救的竹林,不由露出了淺淺的笑。
她擦了擦額上的汗,小鳥在這時也飛了過來,繞着她歡快地飛了好幾圈,又飛向竹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