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供奉的不該是護城神？”白曉曉下意識反問，言語間有一股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悲涼。

當初掌門他們隕落後，百姓感念他們的大義，到處流傳着他們至死都守護義都城的事迹，并自發地封他們為‘護城神’，家家戶戶，年年祭拜。

男工搖了搖頭，“護城神沒聽過，現在家家戶戶都求子，送子觀音很受推崇的。”

白曉曉身形一晃，忍不住呢喃道，“居然是送子觀音···”

“哈哈哈哈，”似是覺得無比諷刺，白曉曉仰頭笑了起來，直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一個時代的落幕。

世人健忘，才短短百年光陰，已然物是人非。

她擡手揩去眼角的水痕，本欲留下的菊花，最後還是随身帶走了。

白曉曉回到淩雲峰，徑直去到傅肖那裡。

如今的她早已學會了收放自如，此刻的平靜模樣看不出半點先前的失魂落魄。

傅肖掃了一眼被她擱置在桌上的鮮花，頓了一瞬，開口道，“三日後開界門，你準備一下。”

白曉曉點點頭，透過凝神香吹過來的屢屢白煙，目光落在對方冷硬的眉眼上，忍不住關心道，“你還是無法入眠嗎？”

一百多年了，那些親身經曆的人還在回憶裡苦苦掙紮，似一個擺脫不掉的魔咒。

本該忘記的，始終忘不了，本該銘記的，卻早已遺忘。

真是荒唐！

白曉曉想着，目光再度落至對方身上。

如今的傅肖背負了太多，淩雲宗在那次浩劫裡，損失慘重。除了掌門和長老們的相繼隕落，門内弟子更是死傷無數，宗門一度面臨滅門危機。

好在，剩下的人死死堅守，淩雲宗才日漸恢複往日的輝煌。

在這一系列變遷中，付出最多的當屬新任掌門傅肖，他于宗門生死存亡之際，一人獨挑大梁，一個偌大的宗門才不至于被曆史的洪流淹沒。

如今他沉穩，内斂，早已不似之前的鮮活肆意。那個一手揚鞭，嚣張跋扈的少年，似乎早已被埋葬在時光深處。

白曉曉垂眸的一瞬，嘴角勾起一絲苦笑。

也是，大家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樣。

白曉曉起身欲走，不忘拿起桌上的白菊，似是又想起什麼，她轉身将乾坤袋裡一早就準備好的符箓拿了出來，擱置在桌上，這才轉身離去。

傅肖掃了一眼對方離開的背影，目光定在桌面某處。

他現在完全不能入睡，甚至隻要一閉上眼，傅之舟被琉璃火包圍的畫面就會在腦海裡浮現，似噩夢一般揮之不去。

這大概已經成為了他的心魔。

還好有白曉曉專為他繪制的安神符，不然他真的支撐不到現在。

傅肖燃起一張安神符，緩緩閉上了眼。

白曉曉回到靈隐峰，仙侍立馬上前，欲接過她手裡的花。

“不用。”

仙侍恭敬地退至一旁，見她沒有其他吩咐，又守規矩地退出房間。

白曉曉定了一瞬，擡步朝裡邊走去。

如今貴為一峰之主，白曉曉有獨屬于自己的私人空間。按照慣例，她本該繼承前峰主遺留下的一切。但白曉曉不想破壞屬于對方的東西，仿佛留着那些物什，就好像那人從來都不曾離開過。

白曉曉緩緩推開塵封了許久的木門。

印入眼簾的景物，一切都如當初的模樣。

白曉曉沒有久留，她擱下白菊随即轉身離開。仿佛多呆一秒，對屋内環境都是一種破壞。

三日後，淩雲宗界門大開。

從各地遠道而來的弟子們，全都彙聚在淩雲峰腳下。

白曉曉沖身邊的大執事點點頭，随着一聲震天鑼響，底下衆人全都朝登雲梯奔去。

白曉曉将後面的流程細細查看了一番，見沒什麼問題，她便退居幕後，由大執事全權代理。

白曉曉端坐在水鏡前，觀看衆弟子的表現，目光在觸及一面孔時，她不由站了起來。

快步走至水鏡前，垂在身側的手抑制不住顫抖。

一旁的流雲峰峰主顧婉察覺到她的異樣，目光筆直掃向水鏡，那張被放大的面孔正占據整面水鏡。

像，太像了！

顧婉不禁心下感歎，憐惜的目光落定在白曉曉臉上，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其實算算時間，他們早已進入輪回，沒準···”隻是長得相似而已。

顧婉不忍心将後面的話說完，尤其是在看到對方煞白的臉色後。

白曉曉像是聽不見耳邊的聲音，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水鏡。

似是要透過水鏡，看清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