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拂雲掃了一眼案桌上堆積的奏章,餘光瞥到一旁進退兩難的司命星君。
他沖對方擺擺手,司命星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對着天尊所在的方位躬了躬身,這才恭敬地退下。
梨漫正在琢磨手裡的命盤錄,察覺到來人的靠近,她這才擡頭看了過去。
對方自然地坐了過來,兩人離得不遠不近,中間是一段親昵又不失分寸的距離。
巫拂雲修長的手指,徑直按壓在她眉間的褶皺,動作極輕地揉捏。
梨漫并未閃躲,緩緩閉上眼睛。
巫拂雲看到她舒展的眉目,手上越發輕柔。
他有意壓低聲音,似是不忍打擾對方閉目養神。
“天下邪祟即便被肅清,依然還會有新的滋生出來,陰陽雖對立,卻也相輔相成。”
見對方眉眼緩和,巫拂雲繼續說道,“人界需要淩雲宗這樣的,也少不了陸道光那樣的···”
梨漫一把抓住對方的手,眸光湛湛,“所以,這就是你當初縱容,且推波助瀾的理由?”
巫拂雲察覺到對方眼裡一再壓制的怒意,他收回手,不由坐直身子。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被拉開。
“義都若沒有他摻和一腳,也許···”
梨漫話沒說完,便被打斷。
巫拂雲盯着她的眉眼,一字一句道,“不會有别的結局,不管有沒有他,義都結局都不會改變。”
是天意選中了他,而巫拂雲隻是順勢而為。
在加速天道覆滅上,陸道光起了反向的推動作用,這是他封神的主要原因。
梨漫不解,“他對百姓做得那些天理難容的事兒,難道都忽略不計嗎?”
巫拂雲搖了搖頭,“并未,你不是打算插手嗎?”
梨漫定定地看着對方。
巫拂雲無奈地笑道,“去做吧,至于始祖那邊,我會給他一個交代。”
始祖乃遠古初期,一力劈開混沌天地的第一人。他雖遊離在三界之外,不問世事,然而那些豐功偉績依然被上界奉為圭臬。陸道光身份并不單純,他是始祖座下最小的一名弟子,據傳始祖對他格外喜愛。
陸道光此番下界曆劫,是始祖有意為之。
陸道光在其座下時,法号“道光”。道光這人欲念太重,六根不淨,始祖遂打發他下凡曆劫,意在洗清身上污濁。
有始祖的保駕護航,陸道光的‘渡劫’可謂暢通無阻。
梨漫當然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她并不是刻意針對陸道光,而是有賞必有罰,他得承擔自己種下的惡果。
梨漫最終在關于封授陸道光的奏章上,批注駁回。并勒令其再行一個輪回,倘若這次他一心向善,待功德圓滿,她自然會降予其神格,令其登上神位。
至于始祖那邊,梨漫也不打算讓巫拂雲獨自面對。
巫拂雲掃了一眼奏章上批注的鮮紅印記,似是早就在意料之中。他緩緩勾起嘴角,眉眼間蕩漾出一抹别樣的溫柔。
“走吧!”
梨漫自案牍前起身,華麗的衣服傾瀉而下,光滑的綢緞,有着流水一般的靈動美感。
即便端坐在那裡,并無動作,也給人一種動靜鹹宜的美好。
頭上并沒有太多修飾,光澤靓麗的秀發柔順地披于肩上。随着她的起身,在空中劃過一抹豔麗。
天然去雕飾,渾然自天成。
如今的梨漫即便沒有任何修飾,她的美依舊令人無法直視。
巫拂雲擡手,動作輕柔地為她将耳旁的發絲捋順。
“不用發簪嗎?”巫拂雲偏頭問道。
梨漫搖搖頭,掃了一眼被擱置在一旁的木簪,随後淡淡地收回視線。
兩人相攜走出鎏雲殿。
始祖行蹤飄忽不定,鮮少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梨漫卻好似心有所感,她帶着巫拂雲瞬移至一片鳳凰木林,這是東澤大陸上唯一的一片鳳凰木遺址。
如今的鳳凰木已然枯萎,凋零,幹枯的枝桠好似被定格,再也沒法生長。
鳳凰木乃神獸火鳳凰的栖息之地,相傳在遠古時期有一場驚天動地的仙魔大戰,當時琉璃火四處蔓延,鳳凰木不幸被波及點燃,自此就是如今荒蕪的模樣。
上界再也不曾見過鳳凰花開,也再不曾聽過鳳凰鳴叫。
梨漫似是想起什麼,擡眸看向身側之人。
她記得他們在人界大婚時,當時的鸾駕就是由一對火鳳凰驅使的。
世上僅有的一對火鳳凰,竟被對方用來驅使駕辇。
梨漫現在想來,甚覺驚心。
巫拂雲見她眉眼困惑,貼心地解釋道,“上界鳳凰木俱已枯萎,沒了栖息之地,我隻好把火鳳凰暫時豢養在聖地。”
這人總是雲淡風輕,好似這世上沒有什麼能将他難倒。
但梨漫知道想要飼養一對火鳳凰,這其中的艱辛,絕不是三言兩語能夠籠統概括的。
正在梨漫想要開口時,一道渾厚的聲音破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