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珞寒盯着這句話看了很久很久,也沒能提起筆。
她其實在等,等着它底下再多出一行字:【如果殿下不方便說,就當我沒問過。】
但不知為何,今天這行字遲遲沒有出現。
她知道,将雪真正想要聽的是女将軍的故事,而不是“長姐的故事”。
她很清楚,将雪給了自己那麼多照顧和陪伴,皆是真心實意、不求回報,自己理應把心裡話也慢慢地告訴她。
可她寫不出來,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北寥戰敗,長姐的屍首未能歸故裡安葬,而是下落不明。
她見長姐最後一面,是在夢裡。
不知時間過了幾何,餘光之中終于開始出現新的字迹:
【那,殿下願意聽我家姐姐的故事嗎?】
蕭珞寒還沒回過神,就發現底下多了個未幹的字:【好。】
毛筆不知何時被她握在手中。
她想了想,歉意地補充道:【抱歉,我沒想好該怎麼講故事。】
但她并不排斥聽将雪講。
很小的時候,她就喜歡依偎在母親懷中,伴着這樣那樣的故事入睡。
【下午有連着兩節課的考試,我隻能講到讀報課下課,大概半刻鐘?】
【無妨,閣下若有事,隻管去忙。】
【行!那我開始了!】
【我和姐姐差九歲,原本我家确實隻有老姐一個孩子,據說老姐六歲的時候,就無意間透露出自己想要個妹妹,雙親工作忙,覺得有個小家夥陪着老姐也好,後來就有了我。】
【對了,我家的情況跟殿下所知的血緣關系不太一樣。不知殿下看我之前的日記時,有沒有猜出一二。】
【在我們這裡,女人和女人是可以結婚生子的,懷的也是有着彼此血肉的孩子,不需要男子“幫忙”。】
【我出生的時候,姐姐已經去上學了,一回來就趴着搖籃逗我,不管我能不能聽明白,她都一股腦跟我講自己在學校的遭遇。】
【我從記事起,每天最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姐姐放學”,其次才是兩位母親回家。等我到了脫離搖籃的年紀,偶爾還會被姐姐塞些街邊小販的食物,以及她看上的各種玩具。】
【母親們總開玩笑說,我其實是被姐姐養大的。】
【我也贊同這話。姐姐把自己認為特别好的東西都留給我了,她還鼓勵我有話直說,喜歡不喜歡都不要藏着,所以我們之間基本沒有什麼秘密,就算真遇到什麼煩惱,多找對方傾訴,自然而然也就解決了。】
蕭珞寒看到這,就見将雪匆匆留了句“回聊”——讀報課結束,她得去準備随堂考試了。
擺在桌上的小張宣紙又少了一些,将雪考試期間,蕭珞寒開始畫“小人”。
墨筆在紙張上躍動,勾勒姐妹倆的輪廓時,她不知不覺想起了自己的幼年。
長姐确實也常來母親宮中走動。
小小的姑娘使勁晃動搖車,口中哼着不知從哪裡聽來的曲調。
許是因為母親名中有“薇”,又或是因長姐出身将門世家,她常聽長姐哼唱《采薇》: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