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是笑着,那笑卻未達眼底,管甯總覺得笑裡那把刀下一秒就插向自己。
夏梅茵也察覺到兩大男生之間暗流湧動,用和事佬的口吻說:“你們别鬧了行不。”
兩人同時開口——
管甯:“是他鬧。”
路遲青:“誰跟他鬧。”
夏梅茵徐徐歎氣。
管甯給自己台階下,讨好似的開口:“你最近不是要準備物理競賽的事兒麼,我認識一個物理大佬,你需要什麼資料盡管跟我說。”
他拍拍胸口,“路兄的事就是我的事,包在我身上。”
路遲青夾了塊桃酥,飛個眼刀:“用不着你。”
管甯坐回去了,“真不好糊弄。”
兩人化身沉默的羔羊,自顧自吃飯,好像在吃最後的晚餐。
夏梅茵眼中情緒變幻,她複雜地朝路遲青看過來。
為什麼叫管甯一起吃飯他這麼生氣?
至于嗎?
難道他們鬧掰了?
也不像啊。
昨天還勾肩攬背一塊打籃球來着。
正在吃飯的人似乎有所察覺,擡眼,含着淡淡的情緒。
路遲青眉棱一挑:“我有這麼秀色可餐嗎?”
“……”夏梅茵無語地收回目光。
飯飽,夏梅茵揣着手機去前台結賬,三人離開飯店,馬路之外天色漸漸暗沉,寬闊道路旁的桐林成影。
還沒走出幾步,有人在身後輕輕拍了拍肩膀。
吓得夏梅茵捂住手機,轉頭。
“琳?”
金沐琳甜甜笑着:“好巧啊,梅茵你也來馬祥興吃飯?”
夏梅茵如見故人,興奮地抱住她,眉眼彎彎:“對,我請路遲青和管甯吃飯呢。”
金沐琳望向他們,又停留在路遲青身上,眼神忽然暗淡了一瞬。
夏梅茵沒看到她晦暗不明的神情,“琳,你和誰一塊來的?”
金沐琳輕輕說:“和我媽媽,我在等她把車開過來。”
話落,身後兩束閃光燈明明滅滅,恰時有人叫她。
“沐琳,你同學嗎?”
金沐琳還沒回話,夏梅茵側了下頭,熱情地朝金媽媽招招手:“對的阿姨,我是她同學,我叫夏梅茵!”
金媽媽頭探出車窗,笑得溫婉:“改天來沐琳家玩啊,我們現在要走了,這裡不好停車。”
夏梅茵不客氣道,“好啊阿姨,改天一定來。”回頭對金沐琳促狹一笑,“你媽媽好美哦,難怪你也這麼美。”
金沐琳耳根子薄,紅了一圈:“謝謝啦,那我先走了,學校見。”
“嗯嗯!”
金沐琳又看了眼路遲青,他似乎很無聊,神情懶散,靠在旁邊的廣告牌上句不搭下句地和旁邊男生聊天。
她靜靜地撇開視線,心酸得冒着泡泡。
抽疼不已。
臨走時,若有若無地提起一句:“路遲青有沒有跟你說我加他的事?”
“啊?”夏梅茵呆了下,“他沒說過,怎麼了,沒同意?”
“沒有。”
夏梅茵哦一聲,似乎習以為常,“早跟你說了,他拽得很,不一定加上。”
金媽媽又在催了,金沐琳小聲問道:“你确定沒有推錯賬号嗎?”
“不可能,名字是不是叫小綿羊?”
“好像是的。”
“那準沒錯。”
“好吧。”少女有些失落,轉身離開,背影有些寂寥,上了車。
車子呼嘯而過,駛入龐大車流中,橙紅光影交錯,視野逐漸變得模糊不清。
夏梅茵緩緩皺起眉。
路遲青朝她喊了聲:“要不你站這看一晚上?”
夏梅茵這才緩過神。
上了公交車,她和路遲青并排坐在一起,玻璃窗上映出彼此的側臉。
夏梅茵挑起話頭,語氣帶上些許質問:“你為什麼不同意?”
“什麼不同意?”
“微信好友申請。”
路遲青足足看她幾秒,心下了然,有小号很正常,他自己也有。
他當時以為是别人,便不予理會,結果隔了一天又加他,繼續不予理會,那個号就隔三差五加他。
他心煩意亂,索性關閉以任何形式添加自己為好友的權限。
“我不知道,你加個備注會死啊。”路遲青說。
“???”
“我回去同意。”他又說。
“……好。”
“一個号已經夠煩了,你忙着點,我不一定都回。”他又添了句。
“不是,我有那麼——”
“有。”
“你超煩的。”
夏梅茵懶得跟這人講話了,用一句挺土的話來形容就是——想原地畫個圈圈詛咒他。
天色隐隐擦黑。
不知是不是旁邊坐着路遲青,很快,夏梅茵身心放松,倦意忽地便湧了上來,頭精準地往他身上歪去,柔軟的發絲也垂落着,蓋住半張側臉,随着公交車颠簸搖晃。
路遲青不動聲色地垂眼看她,動動身,給她尋個舒服的姿勢。
指甲敲擊屏幕,翻開好友申請。
他點擊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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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午後陽光落在球場,場上一群男孩子們揮灑汗水,搶球聲蓋過蟬鳴。
夏梅茵拉着金沐琳去小賣鋪買飲料,結賬的時候見路遲青抱着定制款籃球經過小賣鋪,一身汗,脖子搭了條白色汗巾,校服外套不緊不松地随意綁在腰上,兩隻長且寬的袖子擰成結,束進縫口裡,管甯在旁邊不知在說什麼,比樹上蟬還吵,弄得這哥一臉不耐煩樣兒。
夏梅茵快速叫了聲:“路遲青!”
後者很快停下腳步,視線朝她瞥來。
臉上不耐盡數褪去,恢複不冷不淡的平常樣。
旁邊的管甯也側頭來看一眼,眼神有些失望,有意無意嘀咕:“劉新晴居然不在,她不是和夏梅茵形影不離麼。”
夏梅茵又拿了瓶冰凍汽水,結完賬,拉着金沐琳的手跑出來。
活像隻撲绫绫的小麻雀兒。
“賞給你的。”夏梅茵遞來那瓶汽水,一副還不快謝恩的表情。
路遲青偏過臉笑,接下賞賜:“暴發戶就是大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