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陸徒手開雞尾酒,青檸口味的,聞言也跟着樂呵:“女生本來就不擅長玩腦類遊戲嘛,我帶過更蠢的,解釋老半天才聽懂第一句話,一局玩下來光顧着當解說了,妹子你這算好了,至少讓遊戲進行得下去。”
這話不僅夏梅茵不愛聽,路遲青似乎也不大愛聽,不知是不是本身對戴陸武有偏見,故意找茬,諷道:“這話說的,有點兒吹火筒當望遠鏡使了,你要喜歡玩桌遊厲害的女生,那就去找那些個厲害的,别找一竅不通的襯得你多牛逼哄哄,和玩遊戲一個道理,你帶妹子上分,轉頭又嫌妹子技術菜,直接去找職業的豈不是更和你胃口。”
戴陸武:“……”
他要舉報這哥搞針對。
他抿抿唇,不想說話了。
周圍人不敢吭聲,這氣場,這噴火味,太他媽濃了,誰吸誰嗆,李梓翃抵着喉咳幾聲,剛想放幾句寒暄話打圓場,路遲青低頭看表,起身說:“時間不早了,玩到這吧。”
李梓翃見着台階就沖着下,趕緊說:“确實不早了,我們都回去吧,改天再約!”
在他的吆喝下,大家紛紛收拾東西起身離開桌遊吧。
夏梅茵也跟着起身,戴陸武竄上前,商量的口吻:“一回生二回熟了,加個V?”
夏梅茵稍怔。
戴陸武乘勝追擊:“你别又當着衆人的面拒絕我第二回啊。”
夏梅茵正有此意,忽然手腕一涼,被人圈住,緊接着一股力道拽着她往前,差點跌進懷裡。
路遲青聲調低沉,聽起來并不愉快,話是對戴陸武說的:“你再纏個試試。”
戴陸武心裡一沉,思緒不由得微微恍惚。
他……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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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一行人前前後後耍着碎嘴巴子有說有笑地走出廣場,似乎對剛才那場桌遊意猶未盡,這會兒一人一句在複盤呢。
馬路上車流不息,霓虹燈光被水霧氤氲,沖淡了夜色。
黃梅雨看向夏梅茵,擔憂道:“你怎麼回去,坐公交還是打車?”
劉新晴唉呀一聲,說:“有路遲青在,他還能丢下梅茵不管啊,你白操這心。”
……你說這麼大聲真的好嗎。
察覺到身後有人在看她,夏梅茵面不改色:“我自己打車回去好了。”
話是對她們說,又似乎對身後某個人說。
黃梅雨莫名地松了口氣:“那好吧,我和新晴先走啦,你自己注意安全哦。”
夏梅茵對她們放心一笑,然後目送她們肩并着肩走遠,不知怎的,她有點難過。
娛歡散盡,滿目冷清,和她同路的人,竟一個沒有,那種從熱鬧中獨身一人走出來的感覺怪不好受。
她吸了吸鼻子,剛要打開軟件打滴滴,身後人打住她。
“夏梅茵,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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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兩人相坐無言,中間隔得老遠,能坐下兩個管甯寶寶。
路遲青似乎困倦極了,窩在暗處,眼皮也沒情緒地懶懶垂着,碎發半遮住那雙眼,整個狀态欠佳。
車窗透進來的光線一亮一暗,給他那天然帥氣添了一層電影濾鏡,恰到好處,閉着眸的時候又頹然的性感。
很具象。
夏梅茵隻顧欣賞,膽子再大,也不好這種時候打擾他。
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箍桶巷。
夜色貼伏大地,襯得黑夜悄無聲息,整個夜晚平靜而祥和。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車,往巷子口裡走,路遲青長腿長腳,說不上快如生風,倒有些夜裡信馬漫步的意思,所以襯得那兩道黑壓壓的身影單薄而悠長。昏昧的路燈光,冷清地亮着,像暗火,許是巷子被雨水淋透,潤得往外冒着絲絲潮氣。
黑夜會放大人的感官,稀薄的空氣裡,隻剩下兩人細微的呼吸聲。
路遲青在巷子口停下,一隻流浪貓在暗處的胡同旮旯竄躍而出,一身純黑的毛,兩隻發綠的眼,仰天長喵一聲,隔着昏暗的視野看去,四處透着詭異氣息,直把夏梅茵吓一大跳,愣生生停住腳,差點忍不住蹦到路遲青懷裡去。
她這驚天動地的一腳,湊好踩中水坑,非常缺德地把髒水濺到路遲青褲腿。
夏梅茵連忙開口:“對不起。”
路遲青抿着唇不說話。
絲毫不在意。
也不想理她。
靜谧間,她擡眼看他,可是夜太黑,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夏梅茵強忍不發,她默了默,壯壯膽,小步小步往巷子裡去。
盡管害怕,也不求他。
不叫他。
身後,路遲青冷冷垂眸看她,那雙黑得發亮的瞳孔裡滲了點兒委屈。
下一秒,又消散在風裡。
四周很靜,幾乎聽不見任何聲音,直到巷尾傳來幾聲唐突的狗吠,女生雙肩抖了抖,路遲青眼神幽深冷淡,毫無征兆地問道:“夏梅茵,晾着我很好玩嗎?”
腳步頓住,夏梅茵回過身,皺眉,不背這冤鍋:“不是你先晾着我嗎?”
路遲青上前幾步:“所以我晾着你的時候,你也隻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
夏梅茵面目沉靜,和他對峙:“難道你要我熱臉貼冷屁股嗎?”
沉默許久,路遲青敗下陣來,說:“我隻想要你哄一下而已。”
夏梅茵愣了愣。
陣陣風往巷子裡無休無止地吹,他的眼尖被風吹得有些淡紅,情緒也染上破碎,聲音帶着隐忍:“你的心到底多大啊,讓一個認識不到幾個月的人就這樣進了你的心,戴陸武他有這麼好嗎?”
夏梅茵腦子空白一秒,深吸一氣:“我什麼時候跟他好了?”
“有他的局你也去。”
“我不知道他在場。”
“是嗎?”他的目光像要把她灼出個洞,“如果我今天不在,你是不是就加他了。”
夏梅茵覺着他有些莫名其妙。
他眼睑低垂:“然後,你們組隊,讨論,偶爾笑,你們會玩的非常開心。”
連連後退,夏梅茵被逼到路燈底下,雙手貼上潮濕的燈柱,她無處可退,臉色有些蒼白:“你在說什麼啊?”
“你不能和他走得太近。”
他還是那麼霸道。
無論是身高,還是脾氣。
夏梅茵心一陣陣發堵,堵得她情緒激烈:“我的事就是我的事,與你無關,我和誰玩是我的自由,路遲青,你少用這副呼風喚雨的語氣命令我,我的事兒你管不着!”
路遲青呼吸微促,目光仿若實質:“你要為了他和我鬧掰嗎?”
夏梅茵心髒像是被人捏了下:“是你一直在無理取鬧。”
路遲青又停頓片刻,紅着眼說:“夏梅茵,我從來沒求過人,現在我求你,求你離他遠點兒。”
他第一次示弱。
在一個女孩面前。
夏梅茵聽不進去話,跟他一樣是個犟脾氣,傲骨誰沒有,這會兒耳邊隻聽到肆虐的風聲,她視路遲青的示弱于無睹,踩着他的自尊心往上爬,不屈地回視他:“你沒資格逼我做事。”
路遲青算是發現了,這姑娘是真的不會向任何人服軟,包括他。
路遲青忽然發現沒勁透了,風沒勁,路燈光沒勁,月亮也沒勁,他似是自嘲:“所以,你甯願要他也不要我,所以,隻要我一天不理你,你就一輩子都不理我了,我在你心裡一點份量都沒有。”
“那我在你心裡呢?”夏梅茵語氣也上來了,大聲控訴,“别人跟你說晚安你就回,我和你說晚安就假裝沒看見,我有那麼煩人嗎,我也需要人文關懷的好嗎?!”
路遲青直皺眉頭,他咬緊了字句:“我發誓,我所有的晚安都隻對你一個人說過好嗎!”
“可你就是對别人說了!”
“真有那事我出門被車撞死好嗎?”
夏梅茵愣住,嘴巴張張合合仿佛失了聲。
風聲漸大,撕裹着彼此的心。
流浪貓都忍不住轉移陣地,逃離現場。
好半晌,夏梅茵氣急,重重推了他一把:“你傻啊幹嘛咒自己?”
路遲青順勢被推搡半步,視線仍在看她:“除了我媽之外,你是我說過晚安最多的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一口咬定我對别人說了晚安,但我清楚自己為人處事,我沒說過就是沒說過,我不承認,我路遲青沒那麼随便,随便抓一路人都能聊上,遇到眼緣投契的就說喜歡,我他媽微信除了和你一個女生聊過天,以及當初出來找你打了通電話給劉新晴和黃什麼雨,從沒讓别的女生加過我。”
夏梅茵不懂到了攤牌的時候,他為什麼還說出這番真誠的話來騙她,打動她,她漸漸地染上哭腔,一個勁兒重複道:“你就是說了,你對别的女生說了。”
路遲青無力地閉了閉眼,又睜開:“有話好好說,行嗎?”
“是你自己……死不承認。”
“我上一個晚安,是對你小号說的,除此之外,我沒對别人說過了。”
夏梅茵停頓一下,一下子甩開他,:“我沒有小号!”
路遲青當場怔住,遲疑了片刻,忽而想起了什麼:“那備注ML的是誰?”
夏梅茵垂下的手指攥緊了些,唇瓣蒼白:“你為什麼要問我!”
……不是她?
夏梅茵說完,扭頭兀自走在前面,背影決絕,悲憤化身勇氣,她一股腦地跑回了家。
路遲青緊随她身後,望着她安全抵達家門口才放心地打開自己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