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的就是你這樣的類型啊!
夏梅茵心答。
金沐琳笑得眼睛都彎了,十分笃定:“我打算追他。”
夏梅茵仍舊處于驚魂未定中:“啊……”
金沐琳又問:“梅茵,你覺得我能追到他嗎?”
“能吧。”夏梅茵答得有些心不在焉,心裡酸酸的,她今天早上吃餃子沒蘸醋啊?
可是,金沐琳為什麼偏偏喜歡他啊?
他有什麼好的?
成績不好也就罷了,還愛顯擺,拽得沒天沒地,哪哪都是缺點,這也能看上?
他和金沐琳談戀愛的話,會憐香惜玉嗎?會重色輕友嗎?還會跟她說話嗎?
夏梅茵心事重重回到班上,路遲青居然還沒離開,他站在走廊欄杆邊上,望着遠處那片枝繁葉茂的樹梢出神。
聽到腳步聲,他轉過身來,兩人視線在空中彙聚。
夏梅茵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準備進教室,路遲青三兩步迎上來,擋住她去路。
夏梅茵一看到他,想到金沐琳那些話,沒來由的,更讨厭他了。
好像他隻要站在這兒,就有罪似的。
還未出口,他遞來一份便利餐,嗓音異常沙啞:“剛去給你買飯了,本來想帶你去校門外吃的,你卻先走了。”
夏梅茵甩開他手,一臉煩躁:“我不吃你的。”
氣洶洶說完,和他錯開肩膀。
她沒看見路遲青臉上那種不易察覺的失落轉瞬而逝。
路遲青在身後很輕地問出一句:“你真的讨厭我了麼?”
夏梅茵頭也不回地說:“對,讨厭死了,我不想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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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好幾天,兩人再也沒說過話,放學碰上,也裝不認識一樣。
夏梅茵單方面裝不認識,路遲青每次想黏上來的時候,她都不為所動躲遠了。
考完期末試後,學校瞞着教育局命令全體學生補課一周,聽說今年附中上重點線和重本線的人數比往年降低了,這會兒學校開始下狠功夫。許多同學怨聲載道,尤其是高一升高二的那批學生最慘,他們公車上書控訴,補課是高三的事,跟預備高二生有什麼事啊!
校長隻說:一視同仁。
去她媽的一視同仁。
有好事怎麼不見一視同仁?
那會兒路遲青心情十分頹廢,沒心思放到學習上,管甯找他喝酒。
甯靜的夜色垂在天邊,路遲青家的露台上視野不錯,能望到不遠處城市中心燈光璀璨,天空雲和月清晰可見。
管甯已經做好和他一醉方休的準備,明天的課懶得上了,大不了和老溫鬥智鬥勇,瞎說一波。
帶果味的雞尾酒濃度不高,管甯索性牙幫子咬開瓶蓋,以瓶為單位:“來,葡萄美酒夜光杯,牛馬一杯我一杯,碰一個。”
“你說誰牛馬?”
“我,我是牛馬,得了吧。”
路遲青懶得跟他拌嘴,坐在懶人椅,很沒情緒地和他碰了碰杯,側頭目眺夏梅茵家的方向。
管甯也看去一眼:“怎麼着,你們又鬧别扭了?”
路遲青下意識回過頭,不想交流,隻想安安靜靜灌酒,他撂話:“喝就别問。”
“……”管甯閉嘴了。
補完課的最後一天,路遲青實在受不了,在巷子口逮住人。
夏梅茵逃也似的,想跑,沒成功,人已經被步步逼進那條隻有兩人知道的交易暗巷。
他們這輩子第一次正兒八經見面說話的地方,想來幼稚得可笑。
牆體斑駁,石灰脫落,苔藓潛滋暗長,到了夏天,撞上梧桐樹枝繁葉茂的時節,遮擋了大片陽光,小巷總泛着黴味。
夏梅茵後背抵在牆跟,壯壯膽說:“光天化日之下,你别亂來啊。”
路遲青步步緊逼,逼到她退無可退,逼到她眼睛和他的交彙,逼到她舍得拿正臉瞧他。
他眉毛往上挑,一貫混不吝的姿态:“我偏亂來呢?”
這條巷子周圍是上個世紀遺留下來廢棄的房屋,想呼叫是不可能了。
路遲青啧了聲,有些無趣懶懶開口:“夏梅茵,你還生我氣啊?”
“你知道就好。”
路遲青揉了把她的頭,以示懲罰般,揉得頭發絲淩亂,又撚着修長手指給那毛一绺一绺順正,邊順邊說:“其實我和盧柯沒什麼交集,之前在球場合作過幾次,我們倆攻守挺默契的,但交情也隻止于此,我連他微信都沒加,平時就在群裡偶爾瞎扯幾句,他叫我遲青估計也是不記得我姓甚,你說讨厭他那種人,然後就不分青紅皂白順便讨厭我,不在乎我什麼感受,消息不回,見我就跑,冷落我就像扔垃圾一樣簡單輕松,挺沒心沒肺的,挺好,很酷,不過我還是想自證,我路遲青不是他,不會欺負女生,更不會對女生說出下三濫的話,你認識我沒有十年也有八年,我為人怎樣你不清楚?”
說完好長一番話,路遲青撤回手,目光落在她微翕的眼睫毛。
路遲青随意瞟一眼巷口,風這麼大,把她長長的睫毛都吹動了?
見她又不說話,沉默是金,不爽點她:“啞巴了啊?”
“沒啞。”
“那怎麼不說話?”
夏梅茵腦子成漿糊,她氣的不是這個,而是金沐琳喜歡他,這個事實。
一方是自己好朋友,一方是……不知怎麼稱呼的某某某。
更要命的是,這種激烈沖撞的矛盾感無法述諸于口。
她抛卻不想,卻常常在腦海裡蹿。
路遲青兇巴巴地說:“夏梅茵,你再不說話我掐你臉了啊。”
“我沒怪你。”她說。
“那你冷着我算什麼事兒?”
“就是不想理你。”她閃爍其詞,避開他的眼睛。
路遲青冷哼,真真就報複性掐她臉頰,不解恨似的,連掐好幾下,似要掐出嫩水來,咬着牙說:“你可真行,手段變高了是吧,不怪我也不想理我,讓我毫無拆招之力。”
“你别掐了,腫了!”夏梅茵作勢去踹他褲.裆,路遲青眼疾手快往身後側退,笑得沒個正形:“不愧是大俠啊,動作挺快,知道抓住要害。”
“……”
夏梅茵不想理他了,此時夕陽西沉,她動動身:“你放我回去。”
“等會呗。”
“等什麼?”
“故地重遊一下。”
“……有什麼好重遊的。”不就一個破地方麼,蚊蟲還多。
路遲青趕走她臉上那隻歹毒的蚊子,想動手打死,又怕她叫疼,所以擡了下手指輕輕拂走了,笑說:“好歹是我們第一次約……見面的地方,有紀念意義。”
“……”意義不大。
夏梅茵也不做作了,因為巷子口西邊那枚蛋黃酥一樣的落日挺美的,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路遲青也随她視線看去,無厘頭說:“夏天到了。”
夏梅茵不明所以。
他說完這句話後沒了下文。
綠巷安靜得怪異,巷口對外又是另條巷,杳無一人,他們置身于此,有種置于蠻荒一隅的避世感。
夏梅茵不經意間挪回視線,不動聲色地和他撞個正着,光影晃動了下,他的眼神炙熱如火,在夕陽殘照下,在一片破敗發黴的綠意中,如燃燒的紅焰。
就這樣,少年直勾勾盯着她,嘴角抿着清淺幹淨的笑,罕見的溫柔,影影綽綽的光映照在他側臉,線條硬朗。
分不清她的臉更紅,還是這落日更紅一些,不分伯仲,整條巷子染成玫瑰漿似的光輝,兩顆心咫尺之遙,毫無章法亂跳,又分不清誰的聲更大一些,更快一些。
然而,金沐琳那句我喜歡路遲青的話又蹿進腦海了,硬生生打斷此刻浪漫。
“路遲青。”
“嗯。”
夏梅茵猶豫片刻,問:“如果有人追你,你會答應嗎?”
他挑眉:“男的女的?”
夏梅茵忍不住笑了:“你在想什麼,當然是女的。”
“誰啊?”
“我是說如果,假設。”
“那個人會是你麼?”
“不是。”
“那我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