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那你們……”
夏臨翊半睜開眼皮,側頭對她笑了笑,看了她半晌,才無奈似的開口解釋道:“她叫關麗敏,巍瀾集團董事長獨女,她父親有意和外公合作發展慈善事業,說簡單點就是壟斷,就像外資壟斷香港航空一個意思,外公想龍頭位要坐穩,所以媽咪有意讓我和她……聯姻。”
夏梅茵眼底浮出一絲複雜難辨的情緒來,忽然有些心疼這位哥哥。
“哥,你喜歡她嗎?”
他沉默,閉上了眼。
夏梅茵又問:“我以後也要聯姻嗎?”
他繼續沉默,過了一會睜眼說:“我說過了,有我在,你的愛情不用和家族利益綁定,也不用金錢換來。”
頭頂打着一束光,夏梅茵看到他眼底拓印出灰撲撲的烏青,名利場上遊刃有餘的精神氣一概消失殆盡,她歎氣,可是連你自己都無可奈何,抗衡不了聯姻的命運,又……
下一秒,思緒暫止。
夏臨翊擡手,摸了把她頭,濃稠的氣氛裡,夏梅茵和他的眼睛對上,她看見哥哥眯着眼笑,有種千帆過盡的通透,又有種身不由己的無奈,他似乎讀懂少女心事,說:“不用心疼哥哥,那是哥哥的路,你隻需要記住,你的生命屬于你自己,我費盡心思去成長,變強大,隻是為了保護你的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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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梅茵房間非常寬敞,推開窗就是馥郁芬芳的大花園,種有一棵桃子樹和檸檬樹,藝欄圍着院牆,牆裡頭還有一個遊泳池和歐式噴泉,雕塑是古希臘神話中帶翅膀的天使,整體格局設計呈下沉式。
夜裡她喜歡推開窗睡覺,隐約能聽見蟬鳴聲。
原來港島也有蟬鳴,卻不是那種令人心動的蟬鳴,她眺望遠處,失落點點滴滴。
她想起來已經一周沒有打開過手機了,自回到香港,白燕奧白天派人監督她學習各種商會禮儀和商業會談話術,甚至請來教授給她上各種她聽不懂也不感興趣的課程,想來有送她去國外念書的意願。
她現在才想起自己的行李包到現在都還未打開過,就像她的一顆心被放在行李裡,隻要不去打開它,就一切都不曾改變。
然而,自欺欺人罷了。
她打開行李,掉落一枚平安符,奶奶趁她不在的時候塞進來的。
夏梅茵眼眶發酸,她蹲在地上,摸了摸平安符上面的字。
你們也要平安啊,爺爺奶奶……
打開手機,不出意外收到很多條信息,有管甯,劉新晴,黃梅雨,金沐琳,她都一一回複,卻沒收到路遲青的。
她又仔仔細細往下看了好幾遍,生怕自己遺漏了,然而事實是真的沒有。
不會是手機壞了吧?
夏梅茵咕哝。
她打開和路遲青的聊天界面,上一條信息還停留在出門找她那一晚。
朋友圈也沒更新。
夏梅茵召喚鍵盤,敲擊幾個字。
——你怎麼不找我?
敲完删除。
——你就這麼舍得我嗎?
删除。
——競賽準備的如何了?
删。
夏梅茵有些委屈地垂下手,手機從手中順勢滑落。啪一聲,掉地。
路遲青不會生氣了吧?
氣她失約,氣她一走了之。
他一定恨死她了。
蟬鳥發出叫人難以忍受的噪聲,而雨水将它們安撫,柔化,夜晚天空看起來仿佛泫然欲泣。
将近午夜時分,窗還在開着,被雨水淋濕了透,好像從來沒合上過。
房間裡隻開了盞壁燈,光線并不明亮,也不刺眼,孤零零的隻有他一人,孟縠回濟南上學了,這會兒他嘗到了失落的感覺。
他路遲青,從小到大,不為什麼事什麼人産生過這樣的感覺,鈍刀割心一樣反反複複折磨着他活不是活苦不是苦,那種疼痛又不像平時騎車打球受傷時磕碰擦傷的疼,反而是一個連續性動詞。
他慢性中毒了吧,他想。
是夏梅茵投的毒,隻有她能解。
路遲青手指在聊天框裡打打删删,唇線抿成緊繃的直線,臉廓線條也繃直,手也有也顫,他其實有很多問題想問,問她近況如何,問她有沒有被欺負,問她為什麼不聯系他,問她……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她好像挺沒心沒肺的,拿得起放得下的個性,忘記他這種事又不是做不出來。
可他想都不敢想,一想到就難受。
夏梅茵走的那天,他内心倒是挺平靜的,沒想哭,就是想晾着她,幼稚地懲罰她,等她給個交代,幾句話就好,她逼不得已,他可以原諒,可兩三天過去,等了好像漫長一個世紀,隻要他不主動找她,她也不會主動來找你。
真……就一死結。
路遲青牽動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笑。
無盡的漫漫長夜,失眠又何止她一個。夏梅茵想了很多事,回憶起箍桶巷,回憶起爺爺奶奶,曲阿姨,好姐妹,路遲青……所有的記憶都是潮濕的。
今夜裝純良裝得太累,渾身肌肉發僵,困意如潮般襲來,回憶旋即中斷,她耷拉下沉甸甸的眼皮,沉沉睡去。
自然也錯過了床底下亮着的手機頂上那行對方正在輸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