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裡有着與帕維爾一樣随時都能與你陷入愛河之中的大膽,也有着浴火焚身過後抽身上岸的果敢。
他們是同一類人。
帕維爾笑着走出舞池,慵懶又散漫,透着漫不經心的痞氣,轉眼他來到女人身側,俯耳不知說了句什麼,女人唇角勾了勾,和他并步離開了。
身後的夏梅茵緩緩露出會心的笑容,帕維爾的愛也隻能深到這個地步了,所謂的愛,又是什麼呢?他或許從不在意,開槍者不會回頭和駐足,女孩心髒中了一槍,它瘋狂的開出了一朵玫瑰,而神槍手已把槍口瞄準下一個心髒。
這就是他追求的愛。
夏梅茵成就一件美事,忽覺渾身輕松,走出舞池。
飛仔飛女在派對裡狂歡,他們還年輕,她們會把愛情當作一種遊戲。
愛情,隻是内心裡向往的一部電影,一生隻能投影一遍。
廳裡太悶,她趁人不注意偷溜出來,誤打誤撞來到一處寂靜幽僻的後花園,這裡植物很多,種有幾棵酸橙樹,空氣中彌漫着酸酸甜甜的果子味。
此時日落還未完全落下山城牆,金黃色的光殘留在遙遠的天際線,霞光萬丈,景色壯闊。
她找了張奶油色椅子坐下,很幹淨,單薄又安靜地賞了會夕陽,接着從包裡掏出手機,打開微信,神使鬼差地點進路遲青的聊天框界面,給他發來一個問候你全家的表情包。
那邊時刻守着手機似的,竟然不超過兩秒鐘就回了。
他發來一個問号。
夏梅茵輕輕地閉上雙眼,手指微顫,她忍住胸腔猝不及防湧上來的酸楚,然而鼻尖還是忍不住陡地酸脹疼痛,就像吃了一口樹上還未成熟的酸橙子一樣苦澀。
她深呼吸平複心跳,企圖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脆弱不堪,她深知自己總是會被路遲青這個名字打敗。
在看到那個問号的時候,她好似掉進一個沼澤裡,越掙紮越下沉。
無法自救。
夏梅茵打出一行字,朋友之間最普通的問候。
咩:你在幹嘛呢?
小綿羊:在看日落。
看日落?
這麼巧。
手機振動,他發來一張照片,一眼就認出來的箍桶巷子口,狹窄的巷子盡頭處是大鴨蛋黃一樣扁圓的夕陽,房屋黯淡,唯有那抹光亮閃。
照片中,日落被他拇指和食指虛虛捏住。
夏梅茵心口遽然一動,抿緊了唇,白底聊天框湧進他的新消息。
小綿羊:它落到這兒了。
咩:嗯,怎麼了?
小綿羊:想知道它落到哪兒你才來找我。
燥熱晚風撫過,耳畔蟬鳴格外聒噪,夕陽餘晖染紅了天角,昭示着夏天還沒走遠,夏天還沒走遠……
夏梅茵眼尾倏地泛紅,比天邊餘晖還紅,心裡也更加酸澀複雜。
咩:對不起,那天我沒來給你補習,什麼都沒來得及跟你說。
咩:你一定非常生我氣,對不對?
過了一會兒,那邊發來兩個字。
小綿羊:沒有。
夏梅茵緊握手機松了口氣,望了望遠處的山巅,隐約聞到鹹淡的海霧。
小綿羊:你什麼時候回來?
咩:我不知道。
夏梅茵在想怎麼組織語言,像懷裡揣着十五隻兔子,七上八下。
咩:我目前應該回不去了,他們已經安排好我在這邊上學……爺爺奶奶還好嗎?你競賽準備得怎樣了?
小綿羊:我去找你也不是不行,他們很好,你姑姑在照顧,别太擔心,至于競賽也就那樣吧。
咩:你要來找我?
小綿羊:如果可以,你願意見我的話。
咩:香港太遠了。
小綿羊:那你願意見我麼?
“妹妹,你怎麼跑來這裡?”夏臨翊忽然出現在花園。
夏梅茵下意識掐滅手機,慢吞吞回:“裡面有些悶,出來透透氣。”
夏臨翊在她身邊坐下,輕聲問:“還不适應這些場合?”
“嗯……”
沉默蔓延,天色慢慢暗了下去,夏臨翊低低看她好一會兒,忽然愣神開口:“你好像沒小時候那麼快樂了。”
夏梅茵詫異擡眼:“我們小時候不是一直分開嗎?”
“其實我早就見過你了,在我知道有一個妹妹的時候,偷偷翻牆去看過你,當時你在練小提琴,老師很兇,知道不能拿她如何,所以你故意拉錯音符嘟着嘴表達對她極度不滿,然後你趁着老師轉過身後往她杯子裡放小壁虎,吓得她當場暈厥,你笑呵呵地指着她,沖她做鬼臉,我當時在窗外的一簇花叢目睹全過程,發現你特别可愛,笑起來也特别甜,那時候覺得自己有個妹妹真好。”他回首起往事來臉角微仰天,眼睛露出一種陷入美好回憶之中的幸福,好像這種幸福還沒逝去,此刻他還在擁有。
他繼續笑道:“那一刻我就暗暗發誓,我要強大起來,強大到足以守護你的童真和笑容,我想你一直這樣快樂下去。”
夏梅茵久久沉默。
他斂了笑意,嘴角嘲諷:“直到爹地媽咪把你送走了,後來我再也沒見過你一面,我們就這樣分開了八年。”
“哥……”
“妹妹,很不幸讓出生在這樣的家族,你受苦了,但我們都身不由己,包括哥哥也是,你要相信哥哥對你是真心的,哥哥現在有能力保護好你,絕對不會有人把你從我身邊送走。”
夏梅茵淚眼朦胧,良久之後,她輕輕點了點頭,“哥哥……”
夏臨翊憐愛地摸了摸她的臉頰,語氣寵溺:“你一定想爺爺奶奶了吧,明天我陪你出街玩,揸車帶你去兜風?”
“嗯,好。”
他抱緊夏梅茵,目光深沉晦暗,望向天邊已經消逝的光芒,喃喃自語:“有哥哥在,你不會沒有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