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就好。”他摸摸挺翹鼻尖,眼睛看着她的,“對了,你朋友剛才說,很多人追你?”
“也沒有吧。”夏梅茵低調道。
“那……”路遲青皺緊眉,“他們有沒有像我一樣給你送花?”
夏梅茵故作不怪點頭:“有。”
路遲青轉瞬冰塊音,聲音拔高:“你收了?”
響亮的蟬鳴戛然而止,膽小的蟬早已溜走,不見蹤影。
轉而,夏梅茵噗嗤一聲看着他笑,指尖撚着萼片,慢慢紅透耳尖:“我沒有收,隻收過你的花。”
因這句話,路遲青眉頭舒展,松氣,耳廓被陽光曬得通紅。
笑鬧過後,他正色了些:“你以後隻能收我的花,聽見沒?”
夏梅茵忍着嘴角,回嘴說:“果然總裁都是霸道的。”
他歎氣:“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居然沒反駁,而是遷就。
夏梅茵垂下眼睑,情緒像裹滿甜津津的龍須絲。
路遲青咳一聲說:“剛才路過放映館有免費電影可以看,我們去看電影?”
“什麼電影?”
“沒注意,去看看呗?”
“行吧。”
兩人緩緩步行穿過薄扶林道,向東而去,巴洛克古典美花窗裡有低沉憂郁的鋼琴聲,彈的是勳伯格那首《夏日的最後一朵玫瑰》。
琴聲在街道浸繞。
來到放映館的時候,裡面黑燈瞎火的,僅有巨大屏幕散發出暗淡的光彩。
館内在重映《玻璃之城》,由黎明和舒淇主演。
已經播放到一半了。
夏梅茵張望四周,挑了最後一排的位置坐下,靠在最裡邊的角落處,把花和筆記本擱在小桌面。
路遲青也挨着她坐下,青橘香撲她一鼻,心納悶着他以前的冷椰香為什麼不用了?
那味道更好聞。
夏梅茵甩甩腦袋,沉浸式觀影。
看了沒幾分鐘,路遲青側耳低聲問,“你是不是看過了?”
偌大的放映廳僅有小半觀衆,後幾排座位全是空廖廖的,盡管他大聲點兒說,也不會妨礙别人。
夏梅茵點頭:“當然,黎明的電影我全部看過。”
他啧一聲,有股酸味:“我就知道。”
夏梅茵笑笑不說話。
半個小時後,影片落幕,不少觀衆久久沉浸在故事之中,偶爾傳來幾聲抽泣。
這是一個殘忍的愛情故事,講述了一段不被世俗看好的婚外情,盡管港生和韻文相愛過,但遺憾美在不會重來,以至于這部電影所表達出來的故事扣人心弦,成為經久不衰的經典港影。
“這價值觀不怎麼樣啊。”路遲青冷不丁開口。
夏梅茵不敢苟同:“電影不一定都是正能量的。”
“就挺狗血的。”
“我倒覺得情理之中,很有意義。”
聞言,路遲青懶散靠着,側過臉看她:“為什麼?”
夏梅茵垂眸想了想,琢磨字句,看着前方開口:“安德烈·紀德在《背德者》中說過,人們最動人心弦的作品,總是痛苦的産物。比如香港,避禍的難民、南來的文人、打工的大陸人,一波波人來到這裡又離開,從《傾城之戀》到《甜蜜蜜》,在這個物質的空間裡,愛與恨都被放大了,脫離原有的秩序,變得十分有傳奇的色彩,這也是為什麼很多香港三觀不那麼正能量的電影會拍成為經典。”
路遲青露出小孩看到奧特曼變身的表情,愣生生又直勾勾看她。眼底是不加掩飾的崇拜和敬佩。
像看着一個時代偉人在演講,然後坐在講台底下犯花癡的學生。
夏梅茵被這眼神瞅得心裡發毛,硬着頭皮問道:“你怎麼了?”
路遲青未響應。
夏梅茵又拍拍他頭,笑得可愛俏皮:“靈魂出竅啦?”
這毫無預兆的親密舉動令他思緒回籠,他咳一聲揉了揉滾燙的臉頰,搖頭說:“沒。”
“那你怎麼一動不動的?”
“剛才我發現你很淵博,說話很有力量,好像一種會發光的東西。”他胡亂比喻,下一秒又反應過來用詞不當,沒往下說是什麼東西。
夏梅茵被他的表情逗笑,忍不住倒在後背低低笑了一會兒。
放映廳人潮褪去,僅剩他們二人,燈光刺白亮眼,夏梅茵看一眼手表,已經下午五點鐘了。
她開聲詢問他意見:“我們出去吧,帶你去食堂吃飯?”
“嗯,可以。”
兩人走出放映館,高層建築的天空縫隙焚燒出麥稈似的淡黃色,景色很唯美。
夏梅茵領着他來到莊月明文娛中心,食堂在四樓,每層樓都有露天電梯,正值飯點,有不少學生。
她晚上沒什麼食欲,點了一分櫻桃蛋奶、兩杯菩提茶,和一塊杏仁甜面包,然後給路遲青點了黯然銷魂飯和煨道湯。
吃過晚飯後,天色已經隐隐擦黑,路燈和霓虹燈柔和亮起。
路遲青準備送她回宿舍,兩人走在路上,這路也太短了些,沒十幾分鐘就到了。
宿舍樓下,燈下男生的面容幹淨英氣,微笑着對她說:“夏梅茵,明天見。”
明天見……
還剩下多少個明天呢?
如此心酸想着,夏梅茵咬住唇肉輕扯,又松開齒貝,聲音細若蚊蠅,若有似無提出這個問題:“你會在香港呆多久?”
“一周。”内陸抵香港隻能逗留一周,而且他來參加實驗項目也用不着這麼多天,一周是他個人行為。
夏梅茵嘟着嘴應道:“哦。”
路遲青靜靜端詳她,聲音懶洋洋地:“舍不得我?”
夏梅茵轉開視線:“沒有……”
路遲青湊過來一點兒,呼吸貼近,單手揣褲兜,音調散漫:“那就是很舍得?”
“也沒有……”
看她漲紅的小臉,他不敢繼續挑逗了,站直了說:“你要想見我,一張機票的事兒。”
語氣狂妄,絲毫不把這破問題放在眼裡。
夏梅茵擡起眸和他四目相碰,心動蔓延。
路遲青想到什麼:“聽說後天你們學校有聯校假面舞會,到時候一起參加?”
港大文化社交活動是非常豐富的,交響音樂會、校友會、高桌晚宴、脫單聚會之類更是熱鬧至極。
夏梅茵沒立刻答應,反問:“你喜歡這些活動?”
“不太喜歡,但我聽說你喜歡,我在頭條上看過很多你和朋友在各種舞廳宴會唱歌跳舞的視頻。”
“你不用遷就我。”
“我不是遷就你,我是想……”
“想什麼?”
追你算嗎?
氛圍已經到這了,就一句話的事兒,路遲青忍了忍,還是把話咽回喉嚨裡。
心思轉彎,他改口:“陪你玩也不成?”
膽小鬼。
夏梅茵沒好氣嗯了聲:“成成成,我上樓了。”
“好,早點休息。”
夏梅茵走出幾步,冷不防回頭揚着下巴瞪他一臉:“路遲青,你個慫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