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香港機場已是淩晨,快一點鐘了,路遲青想着今晚有可能見不到夏梅茵,決定回塵珀大廈睡一覺再說。
他手裡有一把鑰匙,配了兩把,另一把在她手上。
打車回到大廈,打開大門的時候,燈竟然開着,昏黃的光暈泊亮室内。
他擡眼,看見夏梅茵睡在沙發上,桌上擺着好幾瓶酒,有的瓶子已經空了,濃郁的櫻桃味飄散在空氣裡。
投影儀播放黎明的《都市情緣》,已經播到結尾部分。
他走過去,趴在沙發旁邊,眼底盈滿濃濃的深情與思念,輕聲喊她:“梅茵。”
很快,夏梅茵睫毛動了動,慢慢地,她睜開眼,慢半拍地咕哝一句:“你怎麼來我夢裡了?”
路遲青:“……”
這姑娘喝了五六瓶酒,俨然醉得不輕,已經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了。
路遲青深深看着她,目光柔和:“幹嘛喝酒?”
“因為我不開心。”夏梅茵含着一雙泛浮水光的迷離眼,伸手哄他一樣拽了拽他的手指。
路遲青心肺發緊,握住她纖長白皙的手指,放在嘴邊吻了吻:“為什麼不開心?”
“因為……你。”她眨眨眼,又閉上眼,不吵也不鬧地松開他的手指,嘴裡不停地叨叨,“路遲青,我怎麼這麼心疼你啊。”
“對不起,我錯了。”路遲青雖然不知道錯在哪裡,總之先低頭哄她再說。
這句話落下之後,夏梅茵沒再回他,看起來似乎睡着了。
默然看了她片刻,路遲青起身,回房裡拿了張小毯子蓋她身上,以免着涼。
夏梅茵不知什麼時候又睜開了眼睛,她看見窗外霧色沉沉,房間裡的燈開了又關,她又看見黑暗中出現一枚黑點,他走過來時好似一個幽靈,又仿佛一座山峰。
盡管醉着,在夢裡,夏梅茵心口抽疼的感覺比任何時候都清晰猛烈,她緩緩閉上眼,一滴淚從眼角慢慢流出。
給她蓋被子的手一愣,路遲青心口抽緊,這滴淚如一塊冰,把他凍住。
他沉默地蹲在沙發前,靜靜地凝視她的臉,唇線過于緊繃的有些許失去血色。
“梅茵,誰欺負你了?”聲音微沉,情緒很低。
夏梅茵雙唇濕亮,微張着,呢喃不清繼續說車轱辘話:“路遲青……心疼你……我心疼……我好心疼你。”
路遲青擡手的動作停住,沉了沉眸,落在她酡紅微濕的臉頰,說:“不用心疼我,我現在很幸福,因為我有你,知道呢麼?”
真喝多了,夏梅茵醉的不省人事,她舔了舔嘴角,睫毛從緩慢撲閃着到輕輕蓋上,氣息勻穩。
像隻溫順的小羊崽,沒有一絲絲防備。
路遲青兀自笑了笑,夏梅茵醉酒的模樣真的不要太可愛,比上一次還可愛。
笑完,他斂了嘴角,輕輕轉過身,自個兒坐在地上,背靠沙發,聽着她不太平穩的呼吸聲,心口還是有點郁悶,他拿過半瓶沒喝完的酒,仰頭灌進喉嚨裡,很快喝完,又開了瓶新的,繼續喝,線條修長的手臂後搭她大腿上,有一陣沒一陣拍着,看着表面毫無情緒起伏,其實眼尾紅了有一會。
喝足了,他把空酒瓶子擺成心形,嗯,齊整,剛剛好。
察覺身後人兒動了動,他趕緊回頭看一眼,昏暗的光線下那張臉恬靜甜美,肌膚白如雪脂,她忽然又睜開了眼睛,沒了睡意,拽着他的衣袖。
路遲青喉嚨吞咽着,到底沒忍住,他慢慢傾斜着身,溫熱的唇貼上來。
她沒掙紮,還本能反應地回應幾下,咬着他的下唇,粘膩濃稠的水光沿着嘴角滑落,路遲青伸出舌頭給她吃幹淨。
一吻畢,夏梅茵又睡去,在夢中叫他:“路遲青。”
“我在。”
“路遲青。”
“叫老公。”
“王八蛋。”
“……”路遲青氣笑,湊近她耳朵往裡吹氣,“你裝醉啊?”
“黎明……”
她又蹦出這個名字。
“……”心情從天堂跌落低谷莫過于此,路遲青登時冒火,報複性咬她耳垂,吮吸那塊肉,咬咬牙問一遍,“你叫誰?”
“黎明……你怎麼這麼帥啊,你比路遲青還帥啊……你要是我的……嗝。”
“夏梅茵!”路遲青怒不可喝。
想必受了睡前電影的荼毒,她在夢裡夢見黎明了,确切來說她可能在做春.夢,但對象不是他。
路遲青真想把這人弄醒然後逼着她來一發,讓她好好看清楚幹她的人是誰。
他壓下了那陣不理智的沖動,非常理智地思考了一下,這不是趁人之危麼?他做不出來這挨勺把子之事。
雖然他挨的不少了。
所以,他認命地轉過身去,桌面上有未完成的教堂貓拼圖,才拼到三分之一,旁邊堆着《那不勒斯四部曲》,他想起上個周末在房間裡和夏梅茵接吻的日子,當時窗外晴空萬裡,是一個美妙的下午,她翻出一本魯迅書籍,路遲青不喜歡她把注意力放到别的事物上,他也讨厭掠走她注意力的東西,便搶走那本書,吻她,抱着她和她在沙發上做,夏梅茵當時笑得氣息都收不住,身上抖得厲害,指着他腦門說路遲青,你應該看點兒書,特别是魯迅的。路遲青反唇說我不愛看書,特别是魯迅的。夏梅茵用破碎的聲音說,你沒聽說過啊,中國青年應以魯迅為友。
思到這裡,路遲青跟個傻子似的愉悅地笑了笑。
真的幸福啊……
路遲青一直都覺得夏梅茵這姑娘挺獨特的,她雖身于豪門,也鮮少聽說她有負面新聞,我行我素,笑起來也淡淡的,和誰都保持友好距離。追她的男人很多,帥氣的優秀的能排到法國,她也不動于衷地像一塊岩石,行事風格很難聯想到她豪門之女的身份,她有着獨立自由的靈魂,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有很多人愛她,崇拜她,模仿她,她就是一株初綻的花,有最鮮嫩的花瓣和最幹淨的香味,也有一顆像冰一樣晶瑩、純潔的心。
多麼美好的女子啊。
他又笑了笑,起身關掉大燈,留了盞落地式小光燈,坐回去,一邊聽着她喊另一個男人的名字,一邊幫她拼完剩下的工程。
途中好幾次一臉煩躁地回頭瞪她,忍不住拿膠布堵住她的嘴。
路遲青想,明天醒來之後,他一定要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