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如磨蟻,半個月過去。
南方大部分地區悄然入冬,除了廣東。香港的冬天特别可愛,說是冷,卻永遠不會下雪,陽光溫和不冒犯,沒有一絲凜冬的影子,樹梢一片蔥綠,宛若北方的春天。
接下來,夏梅茵學業繁忙,幾乎擠不出時間,她打算寫一本書,叫《生命歧視與戰争罪惡》,那是她從全球不平等戰争中汲取的靈感,希望寫出這本書來,化文字為力量。
當然,人人而非魯迅,不是所有人墨水碰了紙就能下筆如有神,夏梅茵天生沒有作家天賦,靈感枯如荒漠,草稿被一次次推翻重寫。
她想了很久,決定純英文起稿,雖然她可以靈活運用英式語和美式語,難題一樣沒少,所以她選擇了先把中文稿寫出來,再慢慢琢磨如何翻譯更完美。
寫作真的會逼瘋自己,拉繩天窗唰啦一聲或掃帚倒地的動靜都能吓她一跳,為了緩解這種狀況,她選擇發洩,有時候淩晨三四點憋不出一個字,出門跑步,跑一半累了,就打車回去。陳影秋夜不歸宿,她就半夜起來大掃除,拖着黑色大垃圾袋下樓丢垃圾,抛屍一樣。
她還試過做貓抓闆,做好了發現沒養貓,拿去捐贈站了。
至于路遲青那邊,一開始是纏着她的,就像塊上足了發條的表,圍着她不停地轉,盡管手機聯系,每天打視頻,但好像沒怎麼吵過架,天涯若比鄰的感覺,兩人對此挺欣慰,異地戀其實沒有想象中可怕。
後來,漸漸的,路遲青發現她冷落自己的時間多了,跟個受氣包似的,鞋都沒換跑去巷子口找那狗談心。
“她至于忙成這樣,回一條的時間都沒有?”
“我一個總裁都沒她忙。”
“黑子,你說,她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青年感情陷入危機了?”
那狗也不清楚他在講什麼,啃完骨頭,汪汪汪吼他幾聲,搖頭擺尾地挪到一邊耷着腦袋趴下去了。
路遲青看了狗一眼,沒好氣:“白眼狼,虧我對你剖心挖肝,給你帶好吃的,危急關頭屁用沒有。”
那狗正眼都懶得施舍。
他無奈歎口氣,又轉念一想,覺得自己行為忒傻了點,罵罵咧咧地返回家了。
當時他煩到爆炸,悶氣都要把自己悶死了,拖出孟縠号碼,打過去,嘟一聲很快接通,沒頭沒尾問出一句:“你為什麼沒有女朋友?”
當時孟縠剛訓練完,聽他這麼問,紮心拔腦地爆粗:“你沒毛病吧,你有女朋友很了不起啊,全世界又不止你有女朋友我操你丫的……”
路遲青揉了揉眉心,挂了。
幾分鐘後,他又撥打過去。
孟縠習慣性接起。
路遲青好心發問:“你為什這麼黑?”
那邊沉默好長一段時間,忍了忍說:“因為我不想白活一輩子。”
嘟一聲,孟縠挂掉電話。
路遲青啧啧好幾聲,仰躺沙發上,歎氣的頻率賽過七老八十歲老大爺,他痛心絕氣地想啊,女朋友不在身邊的日子真沒勁透了,幹啥都沒意思。
嗯,得找個法子把人綁在身邊才行。
……
這一天,夏梅茵在白家吃完家宴,回到自己房裡,想看看路遲青又作什麼妖,點開消息時隻有一則“對方已撤回”,今天怎麼變安靜了?不合常理,夏梅茵打了句:“發什麼了?”
屏幕對面居然沒秒回。
夏梅茵給他備注很長,也很不正經。嗯,從床上總結出來的,不知為什麼,看到這個備注就莫名喜感,想起最瘋狂那次,她邊學習《騎行豔陽天》《愛的止行路》邊實踐在他身上,他挺乖,學的也快,緩而慢賣力地往上頂了一下,夏梅茵立刻就不行了,掄一拳他肩,見路遲青倚着床頭得逞笑,咬她耳朵說渾話,他說,我們呀,吃不了他們這碗飯,你知道為什麼麼,因為我們老是笑場。
夏梅茵也深有同感,她和路遲青呆一塊嘴角就沒放下來過,沒想到現在看他備注就忍不住笑了,編輯打字的手都抖着。
生氣啦?
我這不剛看到,要不你再發一遍?
沒回。
哄人挺費事兒的,她就不喜歡哄,撥号,幾聲後接通了,夏梅茵坐在書桌前,電腦屏幕映射出她上揚的嘴角。
“怎麼不回我?”夏梅茵拿起一隻成熟的水蜜桃,置于空中抛了抛。
“你好,我認識你嗎?”聲音冷淡。
“……”夏梅茵憋着笑,“你别生氣了。”
“這位小姐,你有事嗎?”
“不是你先給我發消息的?”
“是嗎?”電話裡頭傳來一聲冷哼,“我什麼時候給你發消息了?”
“就剛剛。”夏梅茵翻上去查看那條聊天記錄,“晚上六點二十七分,你撤回了。”
“剛剛啊……你還記得剛剛啊,你看看過去幾個小時了,九點了,天都快亮了,終于想起手機裡還有一個我了?!”路遲青在那頭咬牙切齒,五智的海豚也叫不出他那種死氣沉沉的聲音。
“我這不是忙,沒看手機。”
“是,全球你最忙,忙着給地球自轉喊加油呢。”
“……”
“等你回條信息可真難啊,夏梅茵,我比巷子口那狗都憋屈。”路遲青繼續誇大其詞地說,“我媽見我魂不守舍的,以為我中邪了,帶我去看心理醫生,還真檢查出大病。”
夏梅茵立刻神經緊繃,忙問道:“什麼大病?嚴不嚴重?”
“嚴重!”路遲青賣慘,“醫生說學名叫變态黏妻狂魔症!”
“……”夏梅茵大松了口氣,顫動的神經被撫平,罵他,“你能不能别說這種不吉利的,不知道我會擔心啊。”
“你再不理我就真得病了。”路遲青委屈巴巴道,“這已經是不能一句我很忙糊弄過去的了。”
“路遲青,咱們視頻。”夏梅茵意味深長地說了句,挂線,發來視頻邀請。
路遲青秒接。
鏡頭中出現兩張臉,路遲青很沒情緒耷拉着頭顱,跟個還沒哄好的小屁孩那樣瞪她一眼,夏梅茵看着他無言笑了笑,路遲青輕飄飄來了句你笑什麼,夏梅茵搖搖頭,不作答,路遲青又矯揉做作地哼唧,不約而同沉默片刻,夏梅茵讓他擡起頭,他晾對方片刻,一臉“其實我并不是很想擡”微微擡眼。
一張分明冷淡的臉對上了她的眼睛,她還是笑,有一對蠱毒的眼睛,毫不費力把人吸進去。
視線往下一點。
路遲青眼眸動了下,淡漠收斂,目光順着她的視線往下。
屋裡燈光略暗,她調節亮度,兩束燈光朦朦胧胧落在身影上,以便他看清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