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守門的衛士向遊遂見禮，目光卻落在了他身後一個臉上戴傩面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看身形應當是個年輕人。他的性格似乎有些腼腆，在發現衛士的打量後，隻是回了一禮，并沒有開口說話。

衛士盡責地盤問:“這是誰?”

“是來給太後祈福的巫祝。”遊遂輕車熟路地撒謊:“已經得到太後的允準了。”

“可是……”衛士還有些猶疑，正想去請示上級，就見太後身邊的女官親自帶着輿車來了。

女官吩咐了幾句，衛士便給遊遂他們放了行。

接着，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衛士眼睜睜看着那戴面具的男子上了車，作為長樂太仆的遊遂反而用兩條腿走路。

“奇怪。”他喃喃道。

輿車走的很快，不消多時，一行人就來到了鴻台。

說起來，此台還和嬴政有些淵源。鴻台本是秦始皇二十七年所築的高台，因為嬴政常在此處射雁，所以就得了這麼個名字。

它建造于秦朝的興樂宮，而長樂宮正改建自興樂宮。朝代更替，巍峨莊嚴的宮阙卻并沒有面目全非，鴻台就是得以保留下來的建築之一。

可惜挨過了改朝換代，卻躲不過歲月侵蝕。惠帝時，鴻台生了火災，巍巍高台毀于一旦。

一年多以前，劉徹下令翻修鴻台，到如今他終于看到了這座曆經百年的高台原本的樣子。

想到他的“好皇後”正在上面等着，劉徹就忍不住冷笑。

遊遂見他這副陰恻恻的表情，心下不安，便道:“陛下千萬不要沖動行事。”

劉徹皮笑肉不笑，“放心，朕不會。”

敷衍的保證并不能使遊遂放心，他亦步亦趨地跟着劉徹，唯恐他見到衛子夫後會做出過激的行為。

雖然以劉徹的處境看，他做什麼都不為過。

高四十丈的鴻台走上去還是很累人的，層層階梯仿佛看不到盡頭。遊遂走到一半都不免微微喘息，這時就又能顯出劉徹這副知覺殘缺的假身之優勢。

劉徹毫不費力就到了高台之上，衛子夫已經獨自一人在上面等待多時了。

“仇人”相見，不說分外眼紅，也說不出什麼好話。

不出所料，劉徹見到衛子夫的第一句話就是:“想是這太後當的問心有愧，你看起來竟老了十歲不止。”

他出言譏諷，衛子夫卻沒惶恐或是氣憤，而是摸了摸自己的頭發，認同道:“是啊。”

“老婦已白頭，陛下卻越來越年輕了。”

說着，她笑了一下，“不過也沒關系，你遲早也會老的。”

如果隻有前面那句話，劉徹還能當她有順從改過之心，可偏偏有後一句，那就是純粹的頂撞了。

劉徹冷冷地看着她，眼中淨是仇視與厭煩。衛子夫的眼中則是漠然。

沒有人說話，周遭的氛圍卻是劍拔弩張。一旁的遊遂憋着一口氣，左右環顧，卻發現劉徹右手邊的蘭锜上赫然架着一把劍。

這個發現讓遊遂心驚肉跳。他想默默走過去把劍拿到手上，可是已經晚了，劉徹先他一步拿到了劍。

一道寒光閃過，寶劍便架在了衛子夫的脖子上。

緊接着就是冷漠的質問:“你知錯嗎。”

劉徹眼中的怒意如有實質，在他的注視下，衛子夫脖子貼着劍刃，緩緩搖頭。

“好。”劉徹擡起劍柄，“既不知錯，那就知死吧！”

說着，他就作勢要向衛子夫的脖頸處刺去。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是遊遂伸手攔住刀劍。

他的手緊緊握着劍鋒，劍刃割破了他的掌心，鮮血直流。

此情此景，衛子夫震驚地站了起來，劉徹則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呵斥道:“起開！”

遊遂并沒有被劉徹的斥責鎮住，他的語氣十分鎮定，“臣可以起開，但陛下要先放下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