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嬴政先是一怒,但很快就又平息了下去。他現在臉皮不比年輕時那樣薄,反而大方道:“也可以。”說罷,就往床榻裡側挪騰了一些,給人留出了空位。
他這個反應,倒是讓慶轲不知該怎麼好,不過一時口欠說兩句調侃言語罷了,今卻隻能讪讪道:“還是别了,你尚在病中,我怎麼好真的擾你清淨。”
慶轲一邊說,一邊雙足往門外倒騰,同時也沒忘了伸手把房門帶上。
随着從門縫中透進的光線的明滅,嬴政的世界再一次恢複了安靜,他談不上有什麼特别的感受,隻突然覺得身邊有那麼個人陪着說說話有時也不錯。
他獨處了沒一會兒,村醫就端着藥碗進來了,這是個須發盡白的老者,沒人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故而認識他的人都叫他醫翁。
醫翁伸出他一隻空着的枯樹皮一般的手掌往嬴政的額頭和脖子處探了探。嬴政雖然不适應他的觸摸,但還是忍耐住了。
“已經不熱了。”在感受清楚溫度後,醫翁收回了自己的手。
嬴政想要起身道謝,卻被按了回去,隻能口頭緻謝:“多謝您肯相救。”
醫翁搖頭輕笑,沒說什麼,隻把另隻手上的藥遞給他,又扔下一句:“喝完後睡一覺。”就離開了。
“有勞了。”
在送别醫翁後,嬴政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冰涼一片,心中對他的醫術很是信服。
要知道宮中的太醫尚得“病去如抽絲”,而醫翁一個鄉野老頭卻是妙手回春,隻用一碗藥湯,竟就把發熱給止住了。
憑着這份信任,嬴政按着他的話一口把藥喝盡,接着就睡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再醒來,天色已入黃昏。
睡足了的嬴政此刻分外精神,因為發了些汗,所以他沒有立刻起身,而是待到适應了室内溫度後才穿衣。
走到窗前,隻聽見“嗖嗖”的風聲,極快,也極短促。可透過窗縫一看,外邊卻是風和雲淡,那緣何會有這樣的聲音?
他心下疑惑,攏了攏衣裳就推門出去了。
走到外面定睛一看,原是慶轲在院子裡練劍,說來好笑,他手中拿着的所謂的“劍”也隻是一根修剪齊整的樹枝罷了。
不過劍雖簡陋,持劍人卻不弱。慶轲立于狹小的院子中,身姿挺拔如松柏,動作間,樹枝刮起周遭無形的氣,帶來獵風陣陣。
嬴政站在一邊,沒有出聲打擾,隻默默看着,看的越多,就越覺得像眼前這樣的,被世人稱之為“遊俠”的人也不容小觑。
所謂“布衣一怒,伏屍二人,血濺五步,天下缟素。”也不過如此了。
嬴政不想做韓傀亦或是慶忌第二,可天下之大,卧虎藏龍,僅趙國鄉野就叫他遇見了劉貴,隻要敵人肯用心求尋,想找到像聶政、要離這樣的人物做刺客恐怕并不難。
他下定了決心,等順利歸秦後,一定先下手為強,網羅天下勇士為己用,而面對他國使臣的拜見,也必會更加小心其來意,以防來者不善。
嬴政一時想入了迷,沒發現慶轲已經收“劍”走到了他的身邊。
“在想什麼?”
慶轲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嬴政吓了一跳,閉眼輕呼了口氣才道:“沒什麼,就是在想我若在全盛的情景下,能與你過幾招。”
慶轲“哦”了一聲,作沉思狀。嬴政有些好奇他會給出怎樣一個答案,所以耐心等待着。
過了一會兒,隻見慶轲笑容如春花般絢爛,語氣無比認真道:“那還用說,當然是一招之内就被我打敗了。”
“呵。”嬴政冷笑,隻恨自己跟他平白浪費時間交談。
慶轲看他不服似的,提議道:“不如等你全好了,咱們倆比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