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下又熱絡起來,長輩起着哄,把華衿架到了火上,看着楚皙林抱歉又無措的表情,華衿并沒有責怪她,甚至,她也沒有責怪楚皙玉的不配合。
“伯父伯母對我好,我都知道,從小,我尊敬你們,就像尊敬我的父母一樣,這杯敬伯父伯母。”
華衿說完,連小杯都沒用,端起分酒杯一飲而盡,衆人一愣,紛紛伸手想攔,奈何她喝得太快,華天渺抓住她的手腕,華衿已經喝完,杯口向下,一滴未落。
“我跟皙玉哥和小林一起長大,你們是我最好的朋友,對我來說,不隻是朋友,更像親人一樣,這杯敬你們,我的,手足。”
華衿掙開華天渺的手,眼看他們急匆匆拿走酒瓶,便端了華禮珩面前的分酒杯,又一仰頭,辛辣的酒液灌入喉口,灼得她有些痛。
“我很…在乎你們,真的…真的很…”
華衿注視着楚家兄妹,辣與刺痛沖入氣管,她咳起來,咳得越來越無法抑制,眼眶溢出生理性的淚水,喉中是哽咽還是喘息,連她自己都分不清。
“哎呦,衿衿你這是幹什麼你說說,這是幹什麼呀,喝得這麼急,跟自家人喝酒哪用這樣!”
楚父着急來奪酒杯,楚母連連撫着華衿的後背:“你願意就好了呀,乖乖,伯父伯母也很在乎你,皙玉也是,他肯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華禮珩被擠開,他站在角落平靜地看着,楚父楚母誤會了華衿的話,也許是根本沒懂她的内心,他們心疼又歡喜,為這樁兩情相悅的婚事。
為什麼不解釋,為什麼違心不拒絕。
“手足。”
他們是手足,那他是什麼。
華禮珩斂下眼睛,垂眸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
快了。
他已經等不及了。
咳的越來越狠,大半斤白酒在空蕩蕩的胃裡作威,華衿單薄的脊背輪廓彎曲起來,頭暈目眩,轉身逃出了包間。
她憑借模糊的記憶跌跌撞撞找到外面的衛生間,把喝下的酒吐了出來。
待清醒了些,華衿扶着牆壁走進旁邊的輿洗室洗了把臉。
“衿衿,等等我!”楚皙林的聲音緊随而來。
“是不是喝多了?難受不難受?”
“沒有,我沒事。”華衿從洗手台的盒子裡抽出一條漱口水。
“…你生氣了嗎?”楚皙林小心翼翼問。
“我沒有,小林,我就算生氣,也不會氣你和皙玉哥的。”
“對不起,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我爸媽和伯父真的想讓你跟楚皙玉在一起,我一直以為我爸媽是開玩笑來着,他們從小就愛那麼開玩笑。”
高濃度的薄荷漱口水帶來一種與酒液相似的辛辣感,華衿忍着痛吐出漱口水,一邊擦淨嘴角的水珠,一邊靠在洗手台上平複。
“嗯,我知道,我沒有怪你。”
“那…你是怎麼想的?”
“小林,他今天專門把華禮珩叫過來,是為了警告我,警告我不是唯一的選擇。”華衿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看着還挺老實,怎麼,你那個弟弟有什麼不安分的想法?我看趁早把他踢回他媽那裡算了,一輩子别回國。”
“他媽是拿了錢把他賣了,他能去哪,我爸不會讓他們再見面的,跟他安分不安分沒關系,是我的問題,我最近讓我爸不太滿意。”
“什麼意思呀?你難不成真跟那個孟…”
“沒有,但也許有他的原因吧,本來我不會這麼早去聯姻的,現在,興許是怕我翅膀硬了,像他一樣,脫離管制。”華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那怎麼辦呀?”楚皙林扁了扁嘴,急得快哭了,“你又不喜歡我哥…”
“小林,喜歡不喜歡沒有那麼重要,我們這樣的人,還想着愛情,就太貪心了,我知道我會去聯姻的,我早就知道了,我隻是…不希望丢掉我的朋友。”
華衿回過頭看着好友。
“我剛才就說了,我很在乎你們,不想讓婚姻把我們變成很不堪的樣子。”
“你是不是太悲觀了,衿衿,就算是聯姻,也可以選擇喜歡你,對你好的呀。”
“喜歡,是最靠不住的,我以前不明白我爸為什麼可以一邊愛我和媽媽,一邊在外面有另一個家,現在我想通了,人大概就是有愛很多人的能力。”
“我要的不是喜歡我,對我好,而是他本身就很好,或者被迫扮演一個好人。”華衿笑了笑,“但前者太難得,所以,我本來打算挑個聽話又家世普通的。”
“你想的太簡單了,伯父不會同意的。”楚皙玉從門口走進來。
“我知道,所以我才說,這隻是個計劃,但現在被打亂了。”華衿平靜地看着他。
她在瓷磚的反光中看見了楚皙玉的衣角,知道他在走廊裡,所以說了那些話,想讓他自己放棄。
隻是不能如願。
“那樣的人幫不到你,不是嗎,你要一個花瓶有什麼用呢。”
“不需要誰幫我,我想要一些東西,也必然要放棄一些東西。”
“你想要的,我可以給你更多,我們産業互補,家族情誼緊固,有我在,華禮珩搶不走你的任何東西,如果你覺得哥哥會讓你受委屈,時間會證明一切。”
華衿沉默着,楚皙玉根本不知道她想要什麼,可華天渺心意已決,她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時間是會證明還是毀掉他們呢。
她不知道。
“可以信我一次嗎?”
華衿下意識避開楚皙玉真誠的眼睛,覺得自己幾乎要妥協低頭。
她垂首,餘光裡看到身後走出一個人,地上自己的影子突然被一個高大的影子環抱,楚皙玉皺起眉看向她身後,敵意乍現。
“偷聽似乎不是君子所為。”
孟宴臣掀起眼皮,瞥了一眼門框上顯眼的“吸煙室”三個字,怠于回應。
楚皙玉面色青白,不安感又泛上心頭。
華衿愣了愣,沒想到會在這裡再見到孟宴臣,她回頭,正對上他投過來的目光,與昨日截然不同,他的眼中沒有什麼情緒,變回了孟大少一貫的冷淡模樣。
楚皙玉張了張嘴,還沒說出話,華家包間的經理急匆匆跑過來。
“可找着您了,楚少,您快回去看看吧…有人找您…”經理面露難色。
“誰?來這找我?”
“是…是兩個女孩,其中一個還說…她懷孕了,倆人正在包間裡鬧呢…”經理汗流浃背道。
“開什麼玩笑,怎麼可能?!”楚皙玉臉色一下變了。
“衿衿我沒有…”
“先回去看看吧。”華衿不着痕迹躲開他的手,先一步走了出去。
楚皙玉還想解釋什麼,看着華衿的背影,終是什麼都沒說,咬牙跟了上去。
他覺得很不對勁,不管是哪兩個人,此時此刻都跟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更不可能帶着那麼蹩腳的理由,巧得可怕。
是誰在阻撓他?
楚皙玉猛地回頭,孟宴臣一手插兜站在走廊上,薄薄的金絲眼鏡下神色不明,他卻覺得那目光如有實質,死死追随攀附在華衿身上。
是錯覺嗎?
那人卻又看過來,輕慢的目光中是毫不遮掩的挑釁,似是不屑于在暗,他唇角勾起,含笑宣布了,他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