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衿一手提着裙子,在走廊拐角前回頭看着他擺了擺手,她在明亮的吊燈下發着光,愛意也明晃晃,昭昭然。
孟宴臣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好像還殘留與她十指相扣的觸感。
手心是溫暖的,臉蛋是溫暖的,目光是溫暖的,她的喜歡也是溫暖的。
他因此無法自控地融化。
而人的私心在所難免,他想要抓住暗室裡的光,想要抓住寒夜裡的火焰,想要抓住打碎樊籠的無畏,和一望無垠的自由,也在所難免。
想要抓住她,是他的本能。
“想什麼呢?”
華衿跳上副駕,伸手在孟宴臣眼前晃了晃。
“在想,什麼時候能有個名分。”
他透過車窗往外看去,秦子陽追了出來,正站在大門口左顧右盼,沒找到想找的人,有些失落地回去了。
“我們跟秦氏有合作,免不了要打交道。”華衿無奈道。
她是真的冤極了,秦子陽确實是個好男孩,為人謙虛有禮,但華衿對他沒什麼興趣,打交道也僅限于工作上的事,又怕長輩起意,私下裡能算得上是避嫌了。
可她的男朋友還是不滿意。
華衿不明白,孟宴臣幹嘛要在乎這些,他頂着張漠視全世界的臉,往前數一年,他連她都不放在眼裡,一個初出茅廬的小男生,根本沒有什麼能讓他産生危機感的本事。
“我知道,我不幹預你的工作。”孟宴臣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叩,“但是,他們說,你和他很登對。”
“胡說!冤枉!”
華衿義正言辭,她往駕駛座的方向挪了挪,歪頭靠在他肩上,掰了一把後視鏡。
“請看,這才是很登對呢。”
與鏡子裡的孟宴臣對視,華衿笑盈盈地瞧他。
“我隻是,嫉妒别的男人能光明正大站在你旁邊。”
“什麼啊?什麼什麼什麼?”華衿睜大眼睛,轉頭湊過去捧着孟宴臣的臉上上下下看了半天。
他居然也會有嫉妒這種情緒嗎?
孟宴臣這種人,居然也會嫉妒嗎?
他總是看起來太冷淡,甚至有時候華衿都覺得孟宴臣不像個商人,自己那麼俗氣,熱愛追名逐利,可他什麼都瞧不上,什麼都不想要。
雖然在孟宴臣身上看到不一樣的情緒還是蠻有意思的,但華衿不喜歡他這樣自耗。
“孟宴臣,你以為我為什麼跟你在一起?”
“因為我喜歡你。”
“錯!”華衿一把揪住他的領帶,“是因為我喜歡你,我也喜歡你所以才會跟你在一起。”
“幹嘛要嫉妒别人,我又不喜歡别人!”
“我不想你這樣,我不會因為你吃醋而高興或是得意的,我隻會覺得是我做的不好讓你沒有安全感。”
“但是我很認真啊,即便我們…不能公開,也沒有别人可以牽我的手,我也不會擁抱别的人,隻有你…唔…”
孟宴臣把她喋喋不休的道理堵在口中,華衿吓了一跳,剛松開領帶,他的手指纏了上來,扣進她的指縫。
他怎麼會不知道她的喜歡呢?
他太明白,所以更貪心,甚至用上了從前不恥的手段。
黯然示弱,委屈求全。
讓她一遍遍向他證明她的感情。
再多喜歡我一點。
親愛的。
愛我吧。
像我愛你一樣多。
旁人眼中,他守禮又清正端方,她傲慢而富有野心,可對着那雙明亮的笑眼,孟宴臣心知肚明,他們之間,誰襟懷坦蕩,誰城府深沉。
不夠磊落又如何?
他絕不會放手。
華衿心跳加速,在昏暗的光線裡迎上孟宴臣直勾勾的目光,漆黑的眼珠在眉骨的陰影下更顯深邃,他好像專門打扮了,連頭發絲都是英俊的。
“要不然我們回家約會吧!”
她眨了眨眼睛,扣着他的手貼近自己的側臉。
語調輕快,眼尾昂揚。
孟宴臣曲起手指,指骨一下下輕蹭她的臉頰,頸側,和鎖骨上淺淺的小窩。
華衿以為他會答應,畢竟他們也都是成年人了,目光裡的暧昧有如實質,荷爾蒙在甜蜜的空氣裡熱烈翻湧。
他想要什麼再明顯不過。
但她的男朋友是個克制又自持的老古闆,大多數時候都惦記着他那點不解風情的理智,和熱愛照料她的長者習性。
明明看起來想把她生吞,在勉強依賴肌膚的觸碰緩解,嘴上卻還在認真拒絕。
“不行。”
“家裡沒飯,你要先吃晚飯。”
華衿拉着孟宴臣的手捧腹大笑。
其實也不算意料之外。
她指揮着孟宴臣開車到郊區的一家小私廚,在遠離市區的人群裡,華衿膽子大了起來。
他們在燕江邊寬闊的大道上并肩而行,她的手一會兒孟宴臣的風衣口袋裡,一會兒挽在他的胳膊上,一會兒牽着他的手,在晚風裡晃啊晃的。
待吃飽了,華衿興緻更高,非要跨越大半個燕城,一起去看孟宴臣原本要約她看的音樂劇。
“沒關系的,衿衿,下次再陪我去也可以,今天有點晚了,我們可能隻趕得上一個結尾。”
“不行,結尾就結尾,也算看了,你不是想看嗎?”
“也沒有很想看。”
“去吧去吧,我們今天好不容易可以出來。”
“你明天還要上班呢。”
華衿懶得跟他廢話,拖着人就走。
于是他們開車沿着波光粼粼的燕江,跨過燈火璀璨的燕江大橋,穿過燕城徹夜不滅的市區,榨幹他們少得可憐的閑暇時間,像一對尋常的戀人一樣相伴。
可惜這個溫柔的夜晚,把一切困擾她的事隔絕在外,讓華衿沉溺于短暫的安甯,還沒到劇場,她就窩在座位裡睡着了。
孟宴臣沒再繼續走,而是掉頭往家的方向開。
沿途經過一個遊樂場的外圍,他想起這個遊樂場晚上是有煙花秀的,這個時間路上人多得要命。
孟宴臣于是幹脆把車停到路邊,等結束了之後再走,免得被堵在半道。
他側首,目光在愛人的眉眼間流連。
當煙火點亮夜空,彩色的光芒星星點點落下,也落在她的眼睫發絲,也落在她的面龐。
華衿迷迷糊糊睜開了眼,對上孟宴臣的目光,還不甚清醒,就一點點挪了過來,隔着扶手抵在他肩上。
她眯着朦胧睡眼,等到夜空歸于平靜,才慢吞吞地開口。
“沒有趕上音樂劇。”
“但是趕上了煙花。”孟宴臣溫聲安慰。
“嗯,也是,這樣也算是約會。”
她點頭,接受了這點遺憾。
孟宴臣伸手攬住華衿,讓她靠在自己懷裡,沉默半晌,他摟着她有些單薄的肩輕聲問。
“衿衿,很累嗎?”
“每天都這樣嗎?”
“能不能…”
能不能讓我幫幫你。
像有一團棉花塞在他的喉管。
孟宴臣停了下來,能在一起就很好了,商場上的事,他該有些邊界感的。
“孟宴臣,我想睡覺,我們回你家吧。”
“好,我們回家。”
我們的家。
你,我,總有一天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