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她收到了喜歡的音樂廠牌的邀請并洋溢在喜悅的氛圍之中無法自拔,感歎自己付出的努力有了回報,而現在,她卻在這個四面不透風不開燈就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練習室裡發呆,睫毛一顫一顫的,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滴在衣服上,搭在腿上的手腕還在發抖,連拿水的力氣都沒有了。
“起來,要繼續練習了。”
說話的人是公司安排的舞蹈老師之一,美籍韓裔,私下裡可以講韓語這件事對拉近彼此的關系有很大的助力。
“啊?”
裴世理微微擡起頭,室内的白熾燈很刺眼,眼睛被照得有點不舒服,但那也隻是短暫的,轉瞬即逝的痛感。
“老師,再休息五分鐘吧,我手還是好疼。”
聲音沙啞得厲害,連發出的聲音也不像話起來了,這不能怪她,她身體裡的水分早在連着幾個小時的體能訓練裡全都消耗掉了,在這種極端的減重要求下,多喝一口水都是罪過。
她這是來找罪受的吧?
這一切根本就不值得啊!
“起來,别放棄,已經走到這裡了,放棄了的話......”老師蹲下來,拉起她的手揉了揉,也沒能揉開那處的酸脹感,仔細查看的話會發現那塊地方明顯比其他地方要腫的多。
之前有這麼瘦嗎?
大腦空白了一秒後發現這也說明體能訓練很成功啊,喜悅的火苗很快熄滅,轉變為了擔心。
在看到裴世理蹙眉的表情後又歎了口氣,其實她也有點于心不忍,讓一個根本不會跳舞的孩子在三個月内達到可以出道的水平,這怎麼可能啊,就算真的是好苗子也不該這麼拔苗助長,但她心疼歸心疼,她也隻是個替人打工的普通人而已。
“快起來。”
“....我要吃糖。”裴世理再次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配上她現在慘白的臉色,活脫脫古早韓劇小白花。
不能再被那副善良的外表騙了,準備好後睜開眼要嚴厲拒絕,就看見裴世理頂着那副清純靈動的臉,弱弱伸出一根手指撒嬌:“就吃一顆。”
“就一顆。”
從口袋裡摸出糖果給她,老師插着兜注視着得到糖就開心得不得了的女孩,還是個小孩,這樣的人要進比染缸還髒污的娛樂圈,最後還能留下幾分純真呢?
“Alex,為什麼要選擇成為愛豆呢?”
“因為......”
裴世理咬碎了糖塊,裡面的檸檬夾心特别酸。
因為想複仇,那件事帶給她的創傷還未被時間磨滅,因為心裡苦澀,目光所觸及的事物都是灰暗的,她無法在被烏雲籠罩之下矗立心牆,想方設法逃了出來,直到現在她也沒法确信自己的決定是不是對的。
“老師繼續吧,練完早點下課。”
“練完最早也要十一點了,你回宿舍之後一定一定要早點睡覺不要熬夜。”
“沒熬夜.....”
“你黑眼圈都要掉到地上了。”
舞蹈老師很無奈,Z世代的孩子隻喝冰美式,甚至連維生素都不吃,尤其是還喜歡熬夜打遊戲的,是真不怕自己英年早逝啊......
“啊?沒有吧,我沒在看見啊?”
“等下練習的時候别喊累。”
“那是肯定會說的。”
剛來那陣子,她幹勁滿滿,覺得隻要自己堅持下去就一定能成功,可無論怎麼跑,好像都是原地踏步,現在好像就是那個瞬間,回頭看已經離原地很遠很遠了,可是往前看卻始終看不到目的地。
所以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
“算了,别想這麼多,先回宿舍吧。”
出了公司門,就根本不想停下來,隻想快點快點再快一點遠離這個地獄。
洗完熱水澡之後似乎活過來了,宿舍隻有自己一個人,訓練還沒有結束,還沒有資格和她們合宿。
擦着頭發刷手機,突然彈出幾條短信,點開看,從字裡行間就知道是誰,發生了那件事之後她就和Demi再也沒說過話,聽說她沒有繼續上大學,而是準備歌手出道,一想到這個,胃更難受了,現實給了她沉重的一擊,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痛苦是如此的真實和強烈,如此原始,一直延續到現在。
她做錯了什麼呢?
眼眶有些許發熱,裴世理知道現在應該哭出來發洩心情,可現在還沒有很難過,她隻是陷入了巨大的情緒困境。
要到很難過很難過的時候,真的一點都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她才會允許自己哭出來。
好不容易忍耐住了,來電話了。
看到名字松了一口氣,猶豫着接還是不接,對方挂了,以為不會再打來,又來電話了,這次沒有不接的理由。
“喂.....嗯,剛洗完澡,嗯哼,知道了知道了,正準備要睡呢,刷了牙的,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你才是髒小孩,不要以為你比我大一點就真成我哥哥了。”
雖已經淩晨一點了,那邊依稀可辨吵鬧的聲音,男生宿舍就是,不一般。
“最近還行吧?”
“還行啊,快結束了。”
“嗯,我知道,我怕你又哭了。”
“我才沒那麼脆弱。”
“你是不弱,可你那麼怕麻煩怕辛苦喜歡躺平,那為什麼要答應呢?又不是第一次拒絕了。”
問出這個問題之後,電話那一頭很久很久都沒有回答,比他這個旁觀者更迷茫的人是選擇了這條路的人。原以為都等不到回答了,她張了張嘴發出了一個音節,就像破了一個口子的布袋,他還以為她會像第一次給他打電話那般不停地訴苦,沒想到隻等來了一句。
“想做就做了。”
“不會後悔嗎?在那邊是不是很辛苦。”
“嗯,是有一點。”
“需要我過去嗎?”
“.....我在美國你怎麼過來?不用了,還有幾周我就去首爾了。”
“好吧,需要我的時候打給我。”
“知道了,挂了。”
“晚安。”
“晚安個屁,不許對我說這麼肉麻的話。”
在另一邊,姜敏熙才抱着薯片坐過來,說妹妹有點兇啊,練習不順利嗎?
“應該吧。”
具廷谟在屏幕上敲了幾下,最後什麼都沒發,說自己睡覺去了就進房間了。人走後,姜敏熙轉頭問鹹元進:“廷谟哥不是獨生子嗎?突然多了個妹妹?怎麼一回事?你見過嗎?”
太多問題了,真麻煩,鹹元進睨他一眼,拿了一片薯片咬着說:“你自己去問哥啊。”
“你和我說也行啊,我隻是好奇嘛……”
“我也不是很了解,他沒怎麼說過,就......”鹹元進很猶豫,啧了一聲,仍然覺得這是别人的事,他一個外人不好開口,但手中多了一大包薯片,被壞人賄賂之後變得為難了,但說一點也沒有關系吧,将來都在一個圈子裡,總會見面的,終于是邁過了那條心理防線,鹹元進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招手讓姜敏熙過來點,他才好悄聲說:“哥的妹妹....不是他的親戚,是小時候在新西蘭認識的鄰家妹妹,嗯沒了。”
“失望,就這麼點信息嗎?不止吧,你就是不想和我說呗。”
“真就這麼點,哥說他們也好幾年沒見面了,都變陌生了。”
“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啊,你說廷谟哥是不是喜歡人家才不給我們介紹的?”姜敏熙笑意促狹,憋好幾周了,沒問到一點信息,如果隻是妹妹怎麼不給隊友介紹呢。
“你别亂造謠啊,哥說他們就是兄妹什麼的,隻是她還不好公開露面,時間到了自然會給我們介紹的。”
“這種話也隻有你會信。”
“啧,别問了,又不是你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