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選擇性隐瞞問題的時候就想清楚要承擔後果了。

“那就去吧。”

“怎麼？聽着你好像很不情願的樣子？”

“沒有....”

“你最好是沒有。”

“你現在有多生氣？”

“你不是喜歡住院嗎？再進去一次好了，以殘廢的身份進去。”

“.......”

她話說的有點重，接下來的時間，Joe沒怎麼說話了，在相對封閉的空間裡，他應該感到非常憤怒的，同時無助也随即而來，也許是繼續吃藥的緣故，讓他的敏感被削弱了好幾倍，他感到麻木所以才會去Club，但今天有更重要的原因，因為Alex也會來，在之前的很多時間裡，Alex好像比藥更有用，但是，如果她不需要自己了怎麼辦……？

如果連她都不需要自己了，那他還能找到可以替代她位置的夥伴嗎？

可以的嗎？不可以的吧？他這樣的人，連維持一個正常人的生活都需要很努力很努力。

他沒資格做任何人的朋友。

這樣的念頭又冒出來了，他藏在桌布底下的手在發抖，他與她面對面坐着，卻一點都不敢看她，仿佛自己是什麼髒東西似的，Alex知道自己的想法後，會和其他人一樣，也要逐漸放棄自己了吧？

“你劉海沒剪嗎？”

“懶得剪。”

“Ada呢？”

“分手了。”

“因為你又發病這件事？”

“她沒聯系我，應該是的吧。”

“Joe....你知道我們都很擔心你。”

愛？好像這個詞可以拯救他。

才怪。

面前的人好像在撒謊，和那些人一樣，這樣那樣的謊言也說過很多，例如會和他一直一起創作，但又更改自己的職業規劃，把他抛下。

例如Ada說愛他，但又在一次談話之後沒再聯系他，她似乎說了對自己感到失望，是在他住院之前還是住院之後的事情，這件事是否真的發生過都不得而知，鑒于這場談話是私密性的，他隻有先聯系Ada才能得知真相。

“看着我的眼睛，别胡思亂想。”

聽到這句話後，Joe才擡起頭直視她，很明顯的透露出他眼裡的攻擊性。

從抑郁狀态轉到了躁郁狀态，裴世理想如果等下他病情發作，用哪把刀叉可以讓他快速冷靜下來，畢竟這人有暈血症。

“你就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的嗎？”

裴世理的身體往後靠，漸漸隐于她背後的畫面，而她的笑容使得她周身生出一種光暈，把她和周圍的嘈雜疏離開，他隻能看得見她，就像現在，在平靜下來之後，某種微側的角度，他想起了過去那些讓他感到溫馨的事情。

“你最近怎麼樣？”

“........你能别說廢話嗎？”

“我聽Stella說你談戀愛了？”

“還在some吧。”

“是個怎樣的人？”

“你問哪個？”

“.....到底有幾個？”

“一個是死纏爛打的人，一個是有女友的人，一個是距離太遠适合當姐妹的人，好像還有好多人，都等着我成年呢。”

“看來錢不太好掙呢。”

“每一個都要給我賠償精神損失費才行。”

Joe見慣了她這樣，Alex最有趣的就是這點，外表是溫和的謙遜的，實際上也會有“卑鄙”的一面。

她從他口袋裡摸出來煙，再往裡掏，還有幾顆薄荷糖，也沒什麼能吃的了，于是把糖往嘴裡放。

“不怕又遇上Demi那樣的人？”

“那些人可不會突然有一天醒悟過來，原來自己一直喜歡的是男人。”

“看來你已經走出來了……”

“一直自怨自艾不是我的風格。”

“我知道。”Joe看向她的眼神帶着深深的眷戀，他接着說，“你離開之後，我一直，一直，很想你。”

“我知道。”

“我也想你。”

她溫柔的眼神讓他忍不住想靠近，而那句肯定的回答不知為何就戳中了他的心，生病的人時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也有時不知是生病的原因還是他就是想要一個人無條件的愛他。

Alex是那樣的人嗎？

她應該是吧。

害怕的，卻又懇切的靠近她，點進她的主頁，将每一個視頻都翻來覆去地看，最喜歡Alex唱歌的時候，彈琴的時候，還有微笑的時候，她至今也不會知道他當初那句在頻道下的留言是他翻來覆去一周才終于積攢出了按下發送鍵的勇氣，也不會知道她在初學吉他時他糾錯時，隻是觸碰到她的指尖而已，他都羞澀難當。她并不在意他的過去和現在，他們之間的關系不限于膚淺的快樂，慢慢的搭建了更深層次的理解，他感到自己被需要。

Martin嘲笑他的反應就像是個春心萌動的女人，可能是這樣吧，于是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别人身上，而再見到Alex時，她向自己展示她新寫的曲子，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世界在慢慢崩塌，又在她的歌聲中逐漸重塑。

裴世理不知道Joe流淚的原因，一般來說，這種情況多半是他的情緒問題又發作，幸好周圍沒有人，偶然出現的動靜，也隻是鳥雀從枝頭飛過，下一秒殘雪就會掉下來。

他隻是在靜靜的流淚，淚水劃過臉龐，可眼神裡帶着某種輕度的瘋狂。

“我想聽你說那句話....”

“什麼？”

Joe靠過來，他離自己很近，裴世理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說，我愛你那句話。”他說。

明明是極具壓迫性的身高壓制，但裴世理抱住Joe的時候能清楚感受到對方的身體隻裝得下他無盡的憂郁和疲憊。

她知道她的朋友Joe在渴求什麼。

“如果你想聽我就說給你聽。”

于是她會像安撫患有分離焦慮的寵物那樣安撫他的不安和焦慮，Joe的反應也在意料之中，在她說了第一句開始，他便像隻可憐又可愛的小狗似的不停的重複那句話。

我愛你。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