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顧思芮以為是顧墨霆領錯了路，隻是礙于面子不敢明示自己迷路了。

他們從醫院出來，沿着國道行進，然後變為土道，最後是坑坑窪窪的泥濘道路。

當黃瓜再一次磕到門牙時，顧思芮默默的檢查了一下安全帶，然後，将黃瓜放回了塑料袋。

大概是前幾日下的雨還為來得及蒸發，正好給了一些生物滋養修整的機會。

二十厘米長的蚯蚓活躍在路中間，幾隻不知何處來的野雞正在其中混戰。

顧墨霆的車被逼停，他也不惱，手握着方向盤，等着野雞飽餐後讓開道路。

“野雞都能飽餐，可憐我……”黃瓜都磕牙。

顧思芮看着車前咋咋呼呼的野雞，思緒也跟着亂飛：炸雞，烤雞，三杯雞，唧唧複唧唧……

“原生态，沒調料，很清淡。”顧墨霆幽幽提醒。

……似乎，也挺有理。

顧思芮打算不與他一般見識，反正他們是去參加宴會，他就不相信，宴會上沒吃的，顧墨霆能死盯自己不社交。

小蛋糕，我來了！

懷着竊喜的心情，他們經過漫長的、漫長的路程，終于抵達終點。

一個牌匾四周掉漆，名頭手寫的飯店。

當然，如果這種站在門口就能看見大鍋的棚子算的話，那這就是飯店。

顧思芮剛下車，迎面就碰見一隻大鵝和揮着鍋鏟沖出來的廚師。

顧思芮半靈活的閃身才防止被迫開葷。

一陣雞飛狗跳後，廚師一手抓着大鵝，胳膊下夾着剛剛的鍋鏟，一手騰出來，尴尬的撓了撓頭後，與穿着西裝打着領帶的顧墨霆握手。

兩人相互一點頭，廚師就跑去接着處理大鵝了。

“食材真新鮮。”顧思芮感慨，他怎麼也沒想到，大哥口中的宴會是如此，沒有想象中的觥籌交錯，隻剩雞毛鵝毛滿天飛。

“嗯。”顧墨霆伸手将顧思芮頭上的鵝毛撸下來，直接别在胸口，“黃瓜也很新鮮的。”

古有望梅止渴，今有系羽頂餓。

想到這，顧思芮惡狠狠的啃了一口手裡的黃瓜。

沒想到，當演員減肥的時候，不是他最純餓的年紀，此刻的他望着遠處的大鵝，開始考慮自己沖過去抱着啃能成功的幾率有多少了。

“喜歡這黃瓜？我家地裡還有，可新鮮了，等我回去再摘點。”杜文華老遠就看見豪車，此刻扶着腿，臉上滿是笑容的往這邊跑。

“不用的，沒事。”顧思芮連忙擺手客氣。

“好，等會兒走的時候一定多拿點，我弟弟很愛吃。”顧墨霆道。

“好好好，我讓老頭子現在就去，您們坐，那，主位。”女人引着，安排好周圍幫忙招呼，就樂呵着又跑去找自家老頭去了。

“水果攤？”顧思芮有些不确認。

他那天隻是掃到一個側臉，而且，當日看不出女人腿受傷。

“嗯，拿些東西吧，否則他們會覺得虧欠。”顧墨霆看着遠去的背影，淡淡道。

“那這是？”顧思芮環顧，棚子很大，但也不夠遮蓋住現場這麼多人。很多人還在太陽光下吃着飯。

即便正午的日光毒辣，但現場沒有人臉上沒洋溢着笑容。

常年被日光曬黑的臉上有着一條條“溝壑”，在大笑是更為明顯。

“升學宴，她女兒是這個村子第一個大學生，還是提前批。”顧墨霆夾了一塊肉放在嘴裡，細嚼慢咽，即便在如此嘈雜的環境裡，優雅如故。

要知道，提前批，直接将大學生的含金量升到了極緻。

顧思芮滿眼贊歎，開始東張西望找喜報、條幅，不負所望，他在棚子的一邊找到一大塊紅布，可惜不精通連筆字的顧思芮，仔細辨認了半天都看不出這位“英豪”的名字。

顧思芮讪讪道：“唉，可惜不能吃，還想着借借學霸的福氣呢。”

“隻是人家的升學宴，咱這也……太受優待了吧。”即便是間接救了英豪的媽媽，也不至于升學宴上，大家看過來的眼神都充滿感激吧。

“我資助了這位大學生，還以投資的名義出錢修路。”顧墨霆說完，回敬着周圍向他敬酒的人。

是得修路，不然多跑幾趟，膽結石都蹦出來了。

顧思芮在心底偷偷吐槽，發現顧墨霆看向自己，立刻表情管理，沖着顧墨霆豎起大拇指。

“善啊！”

别人大吃大喝，他啃黃瓜；别人推杯換盞，他啃黃瓜；别人高談闊論，他還是啃黃瓜。

顧思芮看着遠處吃草的羊，心底都有些羨慕：最起碼，羊還能多嘗幾種黃瓜。

“謝謝小顧總，要不是您，我這都不知有沒有命看見這一天呢！”杜文華拎着一大塑料袋的青菜，蹒跚着，邊走邊喊。

小顧總？

顧思芮有些興奮的看着顧墨霆，他哥這小顧總的名号也是老少皆知了。

“小顧總，這都是自家種的蔬菜，您喜歡再和我說。”杜文華眼含熱淚的将東西遞給顧思芮。

顧思芮呆愣愣的接過。

等等，

小顧總是我？

還沒等顧思芮品味過來，杜文華握完他的手，轉而握上顧墨霆的手。

“謝謝顧總，要不是您，我們真不知道蘇素的學費從哪裡出呢？她要去大城市，聽說那邊物價什麼的都高，我倆沒文化，深知沒文化的苦……”

顧思芮腦子“轟”的一下斷了弦，根本聽不見杜文華接下來說的話。

滿腦子充斥了兩個字——

蘇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