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部分時候，傑森·陶德是個乖巧獨立、從不讓人發愁的孩子，哪怕嘴上不說，他實際上十分尊重長輩的意見，體諒身邊人，照顧他們的感情，會在保留自己想法的同時盡可能達到對方的期望和需求，很少對一個人真正生氣。

哪怕是在被馬西莫強硬地禁止學習魔法的時候，他也隻是怒了一下，門都沒摔過，沉默地接受了魔法師的安排。大人的那些道理，他明白，他更多的是在生自己的悶氣，埋怨時間過得太慢，自己因為年紀小而顯得不那麼可靠，才不被魔法師傳授技藝。

好在後面峰回路轉，因為遭遇小醜對遊樂園的恐怖襲擊、紅頭罩的出現和一連串意外事件，他得到了系統學習和實踐魔法的機會，雖然每前進一步都要達到馬西莫嚴苛的要求，還有一大堆他認為沒用的條件（學校成績A以上學習外語之類），但總的來說，他和養父兼導師的相處是和諧幸福的。

但這一回，傑森真的對馬西莫生氣了。

馬西莫直接禁止他制作傀儡，還沒有給出任何解釋。

傑森覺得對方有了一個糟糕的傾向：不講道理，以權威壓制小輩。這樣暴君的行為真的很讨厭！

“現在我制作傀儡的經驗已經十分豐富了，它也是魔法中相對安全的領域，憑什麼不讓我繼續做傀儡？！”

“No means no. 不就是不。你先按照我說的做，我後面再和你解釋……”

這種單方面的命令本來就夠糟糕了，而更糟糕的是，這段對話不是面對面發生的，否則結果會不那麼糟糕一些，但因為是遠程視頻通話，傑森一怒之下啪地蓋掉了筆記本電腦，挂斷了通話表示拒絕溝通。

傑森把自己摔到床上，身體在彈力十足的床墊上跳了一下，他拿枕頭用力蓋住自己的臉，發出沮喪的聲音，然後躺着一動不動。

在黑暗中，他感受到自己的頭發被什麼東西扒拉了一下，他理也不理，對方繼續扒，試圖往枕頭下面鑽，仿佛一隻小奶貓在努力挖沙子埋屎或者試圖喚起主人的注意力。

傑森的情緒此時也緩和了一些，忍耐住煩躁，把枕頭扔到一邊，轉頭看向那個騷擾自己的家夥。

那是一隻小小的傀儡，頭戴紅色頭罩，身穿铠甲和皮衣，樣式和離開的大塊頭紅頭罩差不多，此時那個罩子機關被打開，放在腦袋後面，露出一張和傑森有三分相似的臉。他發現傑森終于注意到自己，停止了扒拉的動作，用清澈的眼睛望着傑森，裡面滿是關切。

“我沒事，隻是不能再給你做一個老師作伴了——哼，他以後求我我都不給他做！”

傑森本來還打算做一個樂高馬西莫的，現在哪裡還有那個心情。

小傀儡貼着他的臉，蹭了蹭，這讓傑森下壓的嘴角變平了些，他嘴唇抿了抿，暗暗下定了某種決心。

哼，不允許我做新的，那我就改造舊的好了。

目前為止，傑森傀儡一共做了七個，除了送給紅頭罩的三個，他還做了四個，包括阿福、他自己、羅賓（迪克）和提姆。

别人不大清楚，可能以為傑森第一個做的是樂高布魯西，整個過程有迪克的參與，他幫忙給了很多布魯西性格的解讀和設定。

但實際上，眼前這個小傑森才是傑森自己親手制作的第一個傀儡。

在輔助馬西莫制作傀儡積累經驗後，他采取了和馬西莫教的不同的制作思路，雖然想法很粗糙，理論也不完善，過程中遇到許多失敗，還經過了不斷地調試改進，但最終他用自己的方式成功了。

類似制作電子産品的操作系統，傀儡其實有現有的、通用的底層邏輯和框架，馬西莫制作密涅瓦的方式是大框架直接搬過來用，其他地方改一改，搞一些個性和思維，大部分時候他在用自己的意識控制它。另一個男性傀儡，傑森隻參與設計了外表，内部構造不清楚。

而傑森一開始隻是為了制作一個陪伴、娛樂功能的玩具，現有的那個傀儡系統太大太複雜了，沒必要還廢材料，他就想着改進一下，換個迷你低配版本的。

結果，樂高傑森一開始做出來的時候，不會走路，也不會說話，傑森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讓它顯得不那麼智障。

讓傀儡像人一點，外表上做到很容易，難的是做出像人的反應和表情。

傑森那段時間很苦惱，進展緩慢幾乎沒有進展，連訓練都沒什麼精神。迪克為了讓他開心一點，就帶他去奢華的高檔餐廳吃飯。

這是一家融合了現代風格的創意菜餐廳，迪克隻看了新品就熟練地開始點菜。

傑森看他熟門熟路的模樣，嘲諷了一句：“沒少帶人來？”

迪克笑眯眯地應下了，沒主動說什麼，甚至還一副頗以此為榮的模樣，傑森對八卦也沒興趣，就沒有追問。

招牌菜裡有一道分子料理。

傑森不大懂，迪克解釋可能是Molecular Gastronomy 的誤譯或誤傳，其實稱為分子美食學更合适。“它是一個建立在物理化學等基礎科學之上的學科，并非特指某種烹饪形式。當然，它包含了很多種新型的烹饪方式，講究精确的參數和對科技的運用，堪比做實驗。”

“比如我們眼前這一顆蛋。”傑森提起了一絲興趣。

“不錯，它是甜點，看上去是蛋卻不是蛋。”

它是一道非常複雜的菜肴，每一道工序都猶如化學實驗，從準備材料、處理材料、到制作的整個過程，甚至是上桌時餐盤的溫度，都要求十分精準。

區區一顆蛋，卻包含了無數細節：各種材料的比例、制作過程中不同步驟的溫度、加熱時間，都需要用實驗室的标準小心翼翼地進行。哪怕是很小的失誤或疏忽，材料多了一兩克，溫度高了一兩度，上桌的時間晚了兩分鐘，都可能導緻整道菜的失敗。

“值得嗎？”

“你嘗嘗就知道了。”迪克鼓勵道。

傑森拿起小銀勺，擓一勺子，連帶着蛋黃蛋白和蛋殼一起送入嘴裡。

小小一口包含了不同的層次，蛋白是椰子味的奶凍，蛋黃是加了香料煮過的一種來自法國的酸葡萄汁，蛋殼是染色的巧克力，幾乎和真正的蛋殼長得一模一樣。

“怎麼樣，不賴吧。”迪克得意地朝他眨眨眼睛，讓傑森想到了某位哥譚闊佬。

傑森看着蛋，含着勺子，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