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西莫心中的憂慮加深了,他沒表現出來,旅行的緊張和疲憊容易影響談話的氛圍,于是他讓傑森先休息:“民宿主人提前留了面包和飲料。”
“我們收拾收拾,然後去附近的餐廳吃飯,看了網上評價,那家還不錯。”
傑森和樂高對視一眼:哦,是斷頭飯。
羅馬的斷頭飯其實還不賴。
這是一家家常菜館子,裡面有一些遊客,也有附近的居民。
馬西莫用英文交流,點了些招牌菜,Cacio e Pepe、羅馬式洋薊、焗土豆等,以及甜點馬斯卡彭奶酪雙層芝士。
Cacio e Pepe是幾種簡單食材的混合,包括意面tonnarelli、新鮮磨碎的黑胡椒和一種叫Pecorino Romano的濃郁辛辣的羊奶酪。但就像經典披薩,簡單的食材完美融合在一起成了一道經久不衰的美味菜肴。它其貌不揚,就像你家樓下館子的拌面,可吃到嘴裡才知道什麼是炸裂的口感和香氣。溫馨提醒當地人是不在裡面加黃油的(許多菜譜會提示加),如果你在當地提這個,廚師可能會用一種受辱的表情瞪視你。
薊菜的做法也很獨特,先在薊菜裡塞滿了歐芹、新風輪菜和大蒜,再用白葡萄酒焖煮,用鹽和胡椒粉調味。羅馬洋薊本身就比世界上其他任何的洋薊美味,加上自釀的白葡萄酒,極具風味。
甜點就不用說了,馬斯卡彭奶酪舉世聞名,曆史預計可以追溯到16或17世紀,盡管它嚴格意義上其實屬于凝結奶油,可口感濃郁,介于鮮奶油與奶油乳酪之間,帶着微微的甜。當地人不但用它做糕點,也會用它做鹹味菜肴。
服務馬西莫他們的侍應生是位年輕小夥,他似乎見多了各國來的遊客,英語帶點口音但基本溝通沒有障礙,很熟練地和馬西莫這對父子搭話,還介紹了附近受歡迎的景點。
聽說他們要去博物館後,他帶着驕傲介紹:“羅馬大大小小博物館有上百個,我在這活了二十來年也說不完整他們的名字,不過國立絕對是值得一去的。”
馬西莫順勢恭維:“我們也這麼認為。”
“别看我們這個餐館小,實際也有百來年了,老闆四代人經營,附近的人都愛來。”他接着壓低聲音,利用視野的盲區,示意米國佬看向角落裡的一桌客人。“那桌看到了嗎?”
馬西莫點頭,一個穿着背心和褲衩的大肚白人男士側對着他們坐着,他應該是帶家人吃飯,身邊有一位頭發花白的女士(應該是母親或其他長輩),一位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女性,還有四個青年和孩子。
“幫派的這個,”侍應生比了一個手勢,暗示是老大或高級别的頭目,“他每周都會帶家人來這裡吃飯,他父親去世前也是如此。”
“……”馬西莫和大小傑森。
對意呆利的刻闆印象得到了加強。
傑森撫摸着自己肚子,背靠在椅背上,頭微微仰起看着天花闆,發出長長的歎息。
說實話,他不想回住處。
不僅僅是這裡食物令人滿足、環境氛圍放松的原因,還有回去就要被監護人“拷問”的挑戰在。
馬西莫結了賬,笑着拍他起來:“過來的時候看到了超市,買點東西,我們走回去剛好。”
這對父子往外走的時候,剛好那一桌的客人也在往外走。
一家之主面容平和,外貌上完全看不出具有特殊職業,除了肩膀和大臂上的紋身,但實際上歐美紋紋身的大有人在,不能以此判斷就是幫派成員。他上了年紀的母親就站在他身邊,所處的位置剛好看到了走來的馬西莫和傑森。
年老的婦人臉上露出極度震驚的表情,她快速朝馬西莫的方向走了兩步,拉住他的手,激動得語無倫次。
“上帝,是你嗎?真的是你們?”
馬西莫愕然地由她拉着,一時做不出反應。
穿背心的男人發現了意外情況,立刻拉住母親,先對她喚了幾聲,又朝向馬西莫用意大利語說了什麼,見馬西莫沒反應,又皺眉說了一遍。
察覺到這裡發生情況的侍應生馬上過來,解釋對方是遊客。
男人換上了英語,口音濃重勉強能聽懂:“不好意思,她上了年紀,認錯人。”他拉走了自己的母親,讓妻子看住她,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歪頭,攤手,示意老人腦子糊塗了。頭腦和糊塗的英文單詞說不來,隻能靠經典的意大利手勢。
不需要體内的意大利血脈,普通人也能從那豐富的肢體語言中明白大意。
馬西莫搖頭表示沒事。
那位上了年紀的婦人目光渾濁,表情迷惘,似乎陷入了什麼思緒,如她兒子所說的那般腦子不大清楚。
解開誤會,馬西莫與他們禮貌道别。
身後隐隐傳來那家人的輕微埋怨和争辯。
“媽媽,你認錯了,我們回家。”
“不,我沒有認錯,安多裡尼,那就是安多裡尼先生。”
馬西莫的腳步頓了頓,他卻沒有停下,繼續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