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跪伏在地,看不見麟珩神色變化,不知道他眼下是什麼情況。
時間迅速流逝,不知過去多久。
就在晉青膝蓋都快跪疼時,麟珩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起來。”
晉青咬牙,撐着痛麻的雙腿起身。
麟珩似乎冷笑了聲,靠上椅背幽幽盯着他。
又來了。
又是那種冰涼而幽怨地眼神。
晉青收回偷瞥的視線,十分不解:
他為什麼這樣看着我?
“長甯?”
麟珩再次開口,聲線比之從前低啞些,聽着成熟許多。已經從青年,過渡到成熟男性的聲線。
晉青怔了一瞬才明白麟珩是在向他确認,忙應道:“是。”
麟珩點頭,繼續确認:“年十八,無父無母,自幼随羽人族浪迹四海,半年前才于小雪村落腳定居?”
晉青聽麟珩準确說出他編造的身份,心中暗暗一驚,明白自己早就落入皇帝的眼線當中。
隻是……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他暗自思忖,忽然想到雪熊營地山洞的“注視debuff”。
是那時嗎?
還是……
更早的時候?
熟悉的松香随穿堂冷風湧入鼻息,晉青猛地垂眸,明白過來。
是那個時候。
那時在天風城,他撞到的人是麟珩。
可那時麟珩的眼睛……
晉青小心翼翼擡起眼皮,觀察麟珩雙眼,尋找相似之處。
麟珩似笑非笑看着他,眸色晦暗不清,但可以确定的是,遠不如那時滄桑。
怎麼回事?
晉青抓着棉服的袖口,目露探尋。
麟珩察覺他細微的表情,笑了,聲音柔和下來:“怎麼不回話?”
晉青回神,慌忙應下:“是。”
麟珩看他慌裡慌張的模樣,緩緩斂笑,語調又恢複漫不經心:“怕我嗎?”
晉青看他表演變臉,在心中瘋狂點頭,但面上卻恭維:“陛下龍威浩蕩,草民敬畏有加。”
“龍威……”麟珩低聲重複,墨色眼底明顯閃過一絲不悅,但卻又輕笑出聲。
晉青低眉垂眼,忍着蹙眉的沖動。
即便他再遲鈍,此刻也确認麟珩不對勁了。
他熟悉的麟珩喜怒不形于色,走的是文治武功的聖主路線,形象八字可概括:
君子如玉,如切如磋。
如今……
情緒起伏是不是太大了?
大得都讓人膽寒。怕他下一秒就抽出腰間佩劍,大殺特殺。
“又在想什麼?”麟珩停下笑,不滿問:“你的心思怎麼那麼多?”
思緒再一次被打斷,晉青握了下拳:“草民不善言辭,惹陛下發笑,惶恐。”
“看來是我吓着你了。”麟珩點點頭,竟又嚴肅起來:“那聊聊正經事吧。”
晉青定神,不知麟珩所謂的正經事是什麼。
麟珩開門見山:“晉青可是你父親?”
晉青吓一跳,倏地跪下:“回禀陛下,草民是孤兒,未曾見過父母,不知。”
“不知……”麟珩:“那你可知,你這張臉長得很像晉青?”
晉青一時啞聲。
沒忘記自己此刻還身處黃全府邸。
他眼下還不知麟珩對黃全密謀造反一事知道多少,貿然回答,很可能将黃全置之死地。
“怎麼又不說話?”麟珩:“莫不是在想,怎麼幫黃全掩飾謀逆之罪?”
心思被戳破,晉青心下一緊,匍匐在地。
怎麼忘了麟珩從不打無準備的仗?
他此次帶着玄甲衛突然出現在天風原,怕是早就掌握了此地的一切動向,準備将這一窩反賊餘黨一望打進。
而他,才是麟珩的意外收獲。
晉青暗歎倒黴。
重生後千挑萬選的落腳地,竟然早被麟珩打上了标記。
不過麟珩既然全知道了,還問他這些做什麼?
讓我死得明白些嗎?
晉青咬唇,又顫抖起來。
他真的很怕死,很想活,很想安安穩穩的活。
可……
為什麼總不能如願?
晉青内心一片悲戚,片刻又在求生欲的驅使下,學着古裝電視劇裡的狼狽死刑犯,向着上位者磕頭求饒。
隻是第一個頭還沒磕下去,一隻溫暖的手就落在他的肩頭,阻止他接下來的動作。
“别怕。”麟珩的聲音随之落下:“朕隻是問問。”
晉青一頓,不及反應,又聽麟珩緩聲道:“朕愛重晉侯,所以不會傷你。”
“?”
晉青緩緩擡頭,既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又懷疑眼前的麟珩被鬼上身。
但麟珩還是麟珩。
甚至還是他熟悉的,端方如玉的麟珩。
可他剛剛說什麼?
愛重誰?
“沒聽清嗎?”
麟珩似看穿他的心思,托着他的腰将他從地面抱起來,再次道:“朕剛剛說,朕愛晉青,心悅晉青,朝思暮想都是晉青,所以朕原諒你。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