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多嘴……”晉青避開投來的目光老實低下頭。
麟珩看他氈帽邊沿露出一小戳毛,随着低頭動作一晃一晃,唇角微微一揚。
“坐吧,先吃飯。”
三人陸續回到座位。晉青看着倆孩子把麟珩左手邊第一個位置留給自己,麻了,不敢坐。
“陛下,草民身份卑……”
“剛剛和你說過。”麟珩打斷他,“我不喜歡這些虛禮。”
晉青:“草民惶恐。”
“哎呀弟弟,你别客氣。”雪蠻子看不下去,跟着勸:“你就把他當咱爸,敞開了吃他的用他的,反正都是他欠咱爸的。”
胡言亂語。
作為當事人,晉青可以肯定,麟珩不欠他的。
隻是不知雪蠻子為何如此誤會麟珩。明明小雪團子小時候很喜歡他大爸的。
晉青暗歎,擡眼看向麟珩。
麟珩端正坐着,面無怒色,點頭道:“确實如他所說,是我欠阿青。”
“所以你願意的話……”麟珩擡頭看向他,緩聲:“也可以把我當父親,和他們一樣,叫我聲爸爸。”
“……”
夠了,又開始瘋言瘋語。早知道不把這個稱呼教給麟珩,是這麼用的嗎,是這麼用的嗎?
晉青氣血上湧,又害怕麟珩像昨日,在孩子們面前說出一些駭人聽聞的話,趕緊落座。
他的位置和麟珩的挨得近,冬日衣裳又臃腫繁複,落座時難免挨挨蹭蹭。細微的衣料摩挲聲聽得人心顫。
“來阿青,你最喜歡的桂花糕。”一塊淡黃的糕點落進瓷碗中。
晉青正注意糾纏一處的衣服,沒注意麟珩對他的稱呼,隻覺得皇帝給自己夾菜,自己這個平民應該誠惶誠恐,趕緊道:“多謝陛下,草民自己來。”
麟珩輕笑。
雪蠻子糾正:“弟弟叫長甯。你别亂叫,難道你分不清弟弟和爸爸嗎?”
麟珩目光灼灼盯着晉青,半晌後輕笑點頭:“是我恍惚,叫錯了。”
雪蠻子埋怨:“你真是老糊塗了。”
一直沒吭氣的葉秋白坐不住,指責雪蠻子“你怎麼和大爸說話?”
雪蠻子:“分明是他有錯在先。隻知道哭着找爸爸的奶娃娃别插嘴。”
葉秋白:“你才是奶娃娃!不知道是誰十歲還尿床!”
兄弟倆互相揭短,一來一回,桌面竟吵嚷起來。
麟珩一言不發,饒有興緻觀察晉青。
晉青視若無睹,埋頭吃糕點,實際正思索如何挽救剛剛的失誤。
不得不說,麟珩的直覺太敏銳。
他甚至懷疑,麟珩早己知道自己是晉青。這兩日看他僞裝,純屬看戲逗樂。
但這樣的懷疑沒有邏輯支撐。
除非麟珩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知道系統,知道他是外來的穿書者。
“好了。”麟珩見晉青看孩子們吵架無動于衷,主動叫停:“再多說一句,都别吃了。”
兩人瞬間安靜。葉秋白本來就懂事,雪蠻子則很怕嚴肅起來的大爸。
一時間,桌面隻有碗筷的聲音。
臨近吃完,麟珩和葉秋白說起胡為的事情。
晉青聽着,注意力慢慢被談話内容吸引。
從二人對話可知,麟珩此次來天風原的主要目标不是黃全,而是主掌天風城的胡為。
麟珩早在幾年前就察覺到胡為有異心——妄圖将晉青留下的青騎衛收歸己用。
為此,胡為不惜散布謠言,抹黑留居天風原的雪熊族,讓雪熊族被天風原百姓厭棄,遁走山林。
黃全執意謀反,也“得益”于胡為長年累月的暗示與挑撥。
胡為原計劃是等黃全舉起反旗,就向上告發,借皇帝的手除掉黃泉。
那時,晉青舊部就剩他最得勢,仇視朝廷的青騎衛群龍無首,必将唯他馬首是瞻。
但“晉長甯”的出現打亂了胡為的節奏。
害怕自己多年謀劃付之流水,胡為選擇激怒黃全,調虎離山,從而做掉“晉長甯”。
隻是螳螂捕蟬的時候永遠想不到,黃雀早在枝頭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
不愧是麟珩。
隻是胡為為什麼這麼做?
晉青用人,主打一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當年選擇接納胡為,培養他成為青騎衛高級将領也是看他遭人欺淩卻還懷有一顆赤誠之心,後來上戰場也敢打敢拼。
晉青佩服胡為的意志,問他所求為何。
胡為說希望堂堂正正為人,不再被他人當成異族。
如今,胡為沒被他的事情連累,權勢地位都有了,在天風原說當土皇帝都不為過,為何還要攪弄風雲,害自己陷入危機,遁走北境?
是他本性如此,還是什麼改變了他?
晉青想不明白,一時沒了胃口,吃完一塊兒桂花糕就擱了筷子。
麟珩看他一眼,對已經吃好的兩個孩子道:“先去收拾收拾,準備拔營追胡為。秋白記得給自己換藥。”
兩孩子應下,離開桌面。
晉青看他們背影遠去,想跟上,卻被麟珩壓着肩膀按下。
麟珩:“再吃點。”
晉青忙道:“多謝陛下,草民飽了。”
“是嗎?”麟珩不以為然:“過來我摸摸肚子。”
這是晉青從前檢查倆孩子是否好好吃飯的手段。
他聽了一炸,停下思索,懷疑麟珩真想做他爸爸。
“陛下。”晉青試探問:“在你眼中,我是晉青,還是長甯?”
“随你。”麟珩不加掩飾道:“如果你想做晉青,我就是你男人。如果你想做長甯,我就是你的爸爸和你的男人。都行。你自己考慮。”
晉青:“……”
他又在說什麼瘋話?
昨天還是愛慕晉青,今天就成晉青男人了,這進度是不是太快了?
人晉青答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