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難得是團圓。
晉青靠着床頭靜靜坐了會兒,等第一縷陽光照亮窗牖,才起身拿去支窗木條,打開窗門。
微風卷入室内,送來青草晨露的氣息。
“爸爸……”
葉秋白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翻過小山般的雪蠻子,從後抱住他。
晉青拍拍葉秋白的手,等人徹底清醒,牽着他出門打水。
片刻後,一家四口蹲在門口的台階上洗漱。
葉秋白最先結束,吵着要晉青給他束發。
雪蠻子:“我也要!”
葉秋白:“哥哥你沒有頭發。”
雪蠻子捋捋頭頂的絨毛:“這不是嗎?”
晉青啞然失笑,把兩個孩子叫到窗前坐下。
依次給兩孩子束好,葉秋白一甩馬尾,問雪蠻子:“哥哥,你看我俊不俊?”
雪蠻子頂三個沖天鬏照鏡子,對晉青手藝格外滿意,聞言自誇:“我最俊。”
葉秋白:“……”
片刻後,葉秋白如小時候那般來纏晉青:“爸爸,我也要哥哥那樣的!”
晉青想象葉秋白頂三個沖天鬏鬏,笑得埋進麟珩懷中。
麟珩攬住晉青,斥葉秋白:“别貧。”
葉秋白瞬間老實,拉着雪蠻子跑去了竈房。
晉青沒想讓麟珩兇孩子,擡手頂了一下他胳膊。
麟珩垂眼看他,不知在想什麼,手掌落在他已經結痂的側臉,輕輕撫摸。
“沒事,都快好了。”晉青輕聲安撫麟珩的情緒。
恰此時,去竈房的兩兄弟正讨論怎麼生火做飯。
晉青想說自己去看看,正要站起身,麟珩輕輕撩撥他鬓邊睡得淩亂的碎發,低聲:“阿青,我也替你束發吧。”
晉青一愣,被這不算暧昧的話搞的面紅耳赤。
他穿書後擁有過相較幸福的家庭。出身名門的母親不乏人伺候,卻喜歡親自替父親冠衣束發,每天都把她的夫君打理成自己喜歡的模樣。
那時,他看着恩愛的父母,心中的小家慢慢具象化。
而今,麟珩意外把他的想象落實了。
晉青抿唇壓下上揚的嘴角,坐到窗前,對皇帝陛下道:“你來吧。”
麟珩登基前雖然也是名門公子哥,但自小離家征戰,早早學會照顧收拾自己,束發手藝不算糟糕,隻是破天荒給晉青紮了個利落的馬尾——還是同葉秋白相似的少年款。
晉青死去活來這麼多次,早對年齡無感,向來喜歡成熟幹練的束發。
如今他攬鏡自照,看着鏡中少年,微微怔住。
“麟珩,你喜歡我這樣嗎?”
“阿青什麼樣都行。隻是……”
麟珩暗色視線直勾勾盯着他。
晉青心頭一跳,聽皇帝陛下緩聲道:“那日失控,阿青散着頭發很誘人,隻是不方便我親吻你。”
“這樣……”麟珩眼眸蓄着暗火,握着他發尾從擁上來,“就剛好能在親吻與撫摸阿青時,能看阿青的頭發随着身體晃動,想想就……”
“……”
又來了!
梳個頭發也發.情,這算什麼事兒?
晉青聽不下去,趕緊捂住麟珩的嘴。
“哥,别說了。”
他趁麟珩還能交流,商量:“要不你去喝一口你那個養胃藥吧。大早上這麼說話……誰受得了?”
麟珩垂眼,片刻後的笑起來,松手放開他。離去前撥了撥他的馬尾。
晉青看他去一邊兒冷靜,松口氣。可身後蕩來蕩去的馬尾好似成了麟珩幫兇,有意無意地剮蹭他頸部肌膚。
好癢……
晉青捂住脖頸,覺得這比麟珩肆意的撫摸和親吻還叫人難以忍耐。
等麟珩冷靜下來,他受不了,讓麟珩把他頭發拆了重弄。
恢複一貫發型,晉青終于舒坦。隻是看着麟珩,他心中暗暗一歎。
麟珩的病嚴重了。現在瘋得無聲無息,隻要稍稍戳中他的興奮點,他就能把車開到天邊去。
還是得盡早出發去北境尋醫。
晉青定神,轉去竈房幫兩個孩子掌廚。
臨近中午,葉秋白該回軍中。
狼族一事剛剛結束,還有許多事情等待他處理。他得緊着這幾日收尾,随後帶着自己的人馬,返回帝京。
他雖然年少,卻也知道這次刺殺與他降服狼族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他越早回京,就能越早絕了某些人的歪心思。
“大爸,爸爸……我先回營了。”葉秋白牽來馬,同晉青和麟珩告别。
晉青知他苦心,點點頭,沒多說什麼。
雪蠻子已決定為了部族不再回帝京,此時想多陪陪弟弟,于是主動跟葉秋白去了軍中。
一夜之間迎來送往,晉青覺得自己像等孩子歸巢的老父親。
他搖搖頭,與麟珩從村口回到家中。
*
“這個雞腿兒真香……”
“也不知道小公子怎麼做的。”
黃全跟着暗衛進入廚房,看暗衛們陸續領完夥食,情不自禁咽下口水。
暗衛們瞧見,啃雞腿的動作僵了一瞬,不大好意思地指指廚房:“黃将軍,廚房還有。”
潛台詞:想吃自己去拿,盯着他們的雞腿幹嘛?
“不用了……我不餓。”黃全低頭,片刻後獨自走開。
暗衛們面面相觑,以為他還是接受不了陛下與晉侯在一起,沒再多說。
實際上,黃全現在沒臉吃晉青的東西。
昨夜,他與暗衛趴在房頂,自然也聽見了主公和孩子們的對話。
當知曉主公兒子其實就是主公,而且主公和皇帝是兩情相悅,他的天又塌了一次。
從前,他一直以為主公不愛男人,是皇帝一廂情願,苦苦相逼,逼得他主公不得不反。